苏灯果轻轻问出声之后。
电话那端的人，仍然沉默了下。
隐约有发紧的呼吸声传出来，而后，少年嘶哑的声线艰难响起：
“是……同桌吗……我是韩落。”
“对，是我，你怎么样了？”苏灯果有点担心他。
却未料到他会先来电话。
从声音来听，他已经摆脱了想吸血时的发狂，恢复了几分冷静与克制。
少年嗓音发紧，充满了纠结与痛苦，低哑的道歉：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怎么说……”
苏灯果几乎能想象到，他的仓皇与无措。
大概吸血欲望上来的时候，他很难控制得了自己吧。
真是让人头疼。
她烦恼的叹了口气：“没关系，我不是没被咬到嘛。”
她一副无所谓的语气，云淡风轻，根本没被吓到。
少年反而有几分讶异。
紧绷的心弦，却也随之微微松弛下来，沉滞的呼吸渐渐舒缓几分。
顿了顿。
韩落声音轻柔，语气却沉重，像积满了雨的云：
“真的很抱歉，我不是人类，是吸血鬼……为了避免再发生这种事，我，很快就会离开这里的……”
苏灯果惊讶了一下：“你要去哪里？不准走！”
他跑走了，她的任务怎么办？
这样直白的挽留与阻拦，让韩落小小的吃惊了一下，疑惑道：“你为什么不怕我？”
想到小姑娘单纯软萌、傻乎乎的样子，是完全不懂事情有多严重吧？
顿了片刻，他忍不住低声告诉她：
“我真的后怕，今天如果真咬到你，你很可能会死！知道吗？”
他太久没吃饱过了。
遇到这等美味，很大可能会不知收敛。
直到，吸干她的血……
电话里却传来小姑娘轻轻软软的声音，无波无澜，没心没肺：
“我知道啊。但你又咬不到我。”
苏灯果皱着眉头想，哪怕是师尊，也不能无缘无故的欺负她呀！
尤其是坏蛋版的师尊。
打他应该不算大逆不道、欺师灭祖吧……
这时，她听到房间外面有人敲门。
她妈妈提醒她：“小点声，睡觉了！”
“好！”苏灯果应了一声，对电话那端的人说，“发消息吧，先挂了。”
有些话宣之于口或许困难，但如果是文字的形式，或许就容易许多——这是苏灯果当人这么久以来得出的经验之一。
她打字飞快，一通啪啪啪，发送：
“实话说，我对吸血鬼还挺好奇的，之前还以为都是假的呢。”
“其实我很能理解你，我也控制不住的老想吃东西，唉……”
“你可以试试吃别的嘛，一定能有办法解决的。”
过了好一会儿。
韩落才回应：“你给我的感觉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苏灯果吓了一跳，立刻否认：“没有啊，我今天才知道！只是对吸血鬼比较感兴趣。”
“是吗？那你为什么送东西给我？”矜冷的吸血鬼少年犹豫片刻，才问出这句话。
他不习惯这样，听起来两人很亲密的样子……
明明，只是同桌而已。
苏灯果耿直道：“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呀！谁不喜欢好看的呢？”
韩落：“……”
竟无言以对。
他从来都知道吸血鬼的外貌，对人类来说，是巨大的诱-惑。
这样，似乎也说得通呢。
他沉默着，打开了话匣子的苏灯果却叭叭叭个不停，话唠极了：
“你是不是很少咬人呀？平时都吃些什么？我们来一起研究一下嘛，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说真的，我觉得你很厉害了，平时还能控制住自己，已经很自律了。你超棒！”
“……”
苏灯果化身彩虹屁精，一通狂吹——对吧，一定要让他觉得，他还有救。
少年盯着这满屏的文字，清冷寡淡的神情，不知不觉微微融化了一丝。
他从来都没遇到过，可以这般无所顾忌的和吸血鬼聊天的人类。
是时代变了吗？
世人眼中肮脏邪恶的血族，竟屡屡被搬上银幕；
甚至还有一群狂热的粉丝，疯狂迷恋吸血鬼文化……
但韩落十分清楚，这都是因为人们把吸血鬼当成虚构，并不知晓这种奇特生物真的存在。
他曾长久的纠结，不知该如何与人类相处。
现在的人类世界，太美好了——
战争的硝烟早已远去，科技快速发展，家园被建设得绚烂多姿。
生活富足的人类，不仅更为壮硕鲜美，数量也暴增了许多倍。
这样遍地食物的世界，对放纵的吸血鬼来说，简直是天堂。
韩落怀疑自己迟早要毁掉这一切，给大地带来灾难。
但小同桌的话，让他有一丝怀疑——他真的，可以克服吸血的天性吗……
这么久以来，除了刚从地底出来的时候，他尝过两个人之外，的确再也没咬过其他人类。
而他走过的地方，人类数量，何止百万计。
如此一想，韩落觉得……
小同桌说得很有道理。
他真的很厉害了。
苏灯果嘚吧个不停，用她在吃方面的渊博学识，给他列了一堆血色食物。
但少年只是很礼貌的回复：“谢谢。”
其实他尝试过很多次。
这些东西吃起来，的确能填肚子；
却几乎不含任何能量，只会让吸血鬼日渐虚弱。
他平时喝血粉为主，这是合法渠道买到的人血特制而成，有点像奶粉；
至于冷冻库的血液，时间太久，完全是过期食品，崇尚优雅精致生活的吸血鬼压根不想理会；
至于鸡鸭血等等，也是同一个道理，他嫌脏。
其他的代餐，便是红葡萄酒和各类果汁，却都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苏灯果也头秃了：“那怎么办嘛？”
臭血妖，真挑食！
一点也不乖，真应该向她学习——
来者不拒，但凡能吃，嗷呜一口。
绛香叹气：“一对比……能吃不挑，这可真是个优良品质啊。”
小凶兽马上就要被衬托成乖宝宝了。
苏灯果一时也想不到太好的解决办法。
但并不影响她凶神恶煞：
“不准偷偷离开！听到没有？你跑到天涯海角，我还是能把你揪出来打断腿，信不信？”
韩落：“……”
虽然不知道她一个软软的高二小姑娘哪里来的底气张牙舞爪，但是……
真挺可爱的呢。
少年朱红的薄唇微微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