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里送饭的牢头照旧递过来一个窝头一碗稀的照出人影的菜汤:“杜老夫人,您赶紧吃饭……哟……您什么吩咐?”
牢头一惊,手上被塞过来个玉坠子。
“此坠是高太妃当年所赠,如今杜家落难我也无颜见她,只我死……我希望太妃留下小女,女儿原为陈家长房长媳,陈家落难我昏了头以死相逼让她和差,女儿忠孝便和离了。女婿一怒娶了位女账房先生,丫头才十五岁,我女儿已经四十出头的人了,儿子二十出头,孙子也两三岁了。因我一念之差害她流离失所我死也合不上眼。求太妃看在一场金兰的份儿上让小女回到她儿孙身边,哪怕为妾也好留她一命”,杜老夫人从怀中哆哆嗦嗦取出个手帕交给牢头:“劳你将此二物交给她,她至少送你十两金。”
牢头心头一喜:“您交给我了,我认识个太监,必送到高太妃手上。”
说完小心收好,匆匆离开。
傍晚时分,张二狗回了府里。
徐安笑着上前施礼:“叔您回来了,赶紧吃饭吧,我爹等您呢。”
“好”,张二狗拉着徐安进了厅堂。
厅堂里已经摆上了一桌酒菜,白枫看了一眼张二狗:“院子戒严了?”
“戒严了,放心吧”,张二狗坐下喝了口酒:“陈老五我没杀,也就是让人废了他的子孙根……我也没法杀,我牵连一圈儿,半夏这两千五百两银子全是陈家大爷给的,否则他们全流放了。饶他条狗命,不然我也不够义气”。
白枫笑着点了点头:“好,陈家大爷出手护着你,你也不可让人家太寒心。况且此事你也无理,如今教训教训就掀过吧,明天我们两个去看看他们,顺便也通个气儿。”
“去吧,告诉他们赶紧卖宅院,三王府下个月还要吞一批,半夏那三宅全在此列,别找不痛快,赶紧卖。如今四城听人家说都有强买的,哪里也没个清静之地,最安全的倒是寒民居,多买几个院子也一样,那里白给三王府人家都不要,风水不好,与王府相冲。”
白枫眉头紧锁:“三王府大肆强占土地民居,皇上怎么不管?”
张二狗冷哼一声:“皇室最乱,他们几个让我不许插手三王府的事,说敢插手不出半日小命就没了。”
此时百孙院里隐约有哭声传出,两个拎着食盒走过来的小宫女撇了撇嘴,其中一个一脸不屑:“杜夫人惯会哄人,这么一下晌竟让太妃收了她做义女”。
另一个小宫女苦笑:“知道咱们太妃念旧情呗,杜夫人也卖了力气了,好家伙头都磕肿了……那个账房先生完了,明日太妃指婚,天胆子敢让太妃义女做妾?她只可自请下堂。”
随着前面有两个太监走过来,二人住了声音。
五月二十八,刚吃过早饭,陈大管家匆匆进了厅堂:“夫人,外面来了辆马车,里面坐了位贵公子,他说他叫魏子平,今年十二岁,与您一奶同胞……同母异父,他想请您去茶楼坐坐……只请您一个人。”
花氏心头一悸:“那个贱人和货郎的种,不许去。”
陈泽希看了一眼大管家:“什么茶楼?”
大管家忙回:“公子说是蓝家茶楼。”
陈泽希手指敲了敲桌子:“蓝家茶楼是武安侯的产业,这小子此时冒出来怕是他站队太子和侯爷了……只我奇怪,才十二岁怎么就入了侯爷和太子的眼……莫非神童?”
半夏脑袋嗡嗡作响,自己又蹦哒出个弟弟来,不用问,娘还活着,至少活的挺好。
怨吗,自然是怨。
恨吗?谈不上。
熟悉的称呼不熟悉的人,与自己没什么关系。
心头挣扎好一会儿:“管家叔告诉他,我的他没有,他的也不属于我,见与不见无甚要紧,从哪来回哪去,茶楼的茶太贵,当省则省,饮茶者不外拿起与放下,拿起容易,学会放下,叔送他半斤茶。”
“是,夫人”,管家忙退了出去。
花氏脸色铁青:“贱人是看你长大了,想要认回你,靠上侯爷别把你给卖了,敢搅和我孙女婿的婚事我就跟她们拼命。”
“……没事了,您赶紧干活吧,别成天咒念我”,半夏无比心累,魏子平突然找自己怕不简单。
工夫不大,大管家又走进厅堂递过来一封信:“夫人,魏公子送的,他让您好好看看。”
半夏深吸了一口气,接过信纸,摊开仔细打量了一遍,心头悲愤不已。
缓了好一会儿沉下心又看了一遍点了点头,声音清冷:“我看懂了,泽希看看吧”。
陈泽希接过纸张仔仔细细打量了几遍,心头一空:“娘子……”
花氏急忙走过来:“与祖母据实说,他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大管家叹了口气:“老夫人,魏子平是太子让他来的。他如今是太子府的门客,十二岁已过举人。他信中说杜老夫人与高太妃是手帕交,昨日杜老夫人托人找太妃去了,太妃求了皇上免了杜夫人的罪,她收了义女。今日太妃要亲自给老爷赐婚,赐杜夫人为妾……也就是逼先生自请下堂”。
花氏如雷击一般,身子晃了两晃被陈泽希扶着坐在椅子上:“您别急,我们两个想想办法”。
半夏心头一酸,眼泪掉下来:“夫君,莫让我太难看了,咱们即刻去县衙和离,陈家大门我也高攀不起。你儿孙满堂,好好过日子吧,把她接回,有太妃关照,锦文他们也可人前行走,三个孩子日后也无人再欺。得你相护一场我亦感念,我也还有祖母要养,莫让她颜面扫地。”
陈泽希心头一阵钝痛,低头不语,足过了半炷香时间拉着半夏回了东屋,工夫不大两份和离书二人签字,带着管家匆匆出了院子。
花氏一脸灰白的坐在厅堂里,自己死活把孙女嫁给人家,如今洞房未入已成怨偶,劳燕分飞各去西东。
自己对不起孩子,活着也是拖累,起身踉跄着回了西屋,三尺白绫搭上房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