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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悦的指尖还残留着星芒钻入时的灼烫感,可那缕从极北方向涌来的心悸却像块冰,顺着脊梁骨直往心口钻。

她望着云层下那座覆雪的宫殿,风卷着雪粒子打在面上,却不及眼底翻涌的暗潮烫人——方才那声穿透风雪的叹息,分明带着与曜灵之火同源的震颤。

“灵悦?“邹云逸的声音裹着暖意漫过来。

他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玄色广袖扫过她发梢,指尖轻轻覆上她后颈,灵力顺着血脉淌进她体内,替她驱散了几分寒。

灵悦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运起了“幻灵之眼“。

眼瞳深处浮起细碎的流光,像有千万只金蝶在瞳孔里振翅,可当那抹流光触及极北宫殿时,却“嗡“地碎成星子。

她倒抽一口冷气,指尖掐进掌心:“被灵雾遮了。“

“灵雾?“邹云逸眉峰微蹙,抬手召出青锋剑。

剑身嗡鸣着指向极北,却只震落几片雪瓣,“我以剑魄探过,那处灵力紊乱得像团乱麻,倒不似有敌意。“

“不是敌意。“灵悦摇头,眼尾还残留着金蝶消散后的刺痛,“像......像有什么在敲门。“她想起传承里第五曜灵怀里的第四曜灵,想起他说“真正的曜灵之火在人心“时,眼底那簇比火轮更烈的光。

喉间突然发紧,“主祭曾说,'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或许就应在这里。“

洞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幻灵兽不知何时从半透明的虚影里凝实,变成只巴掌大的雪色小兽,正用尾巴尖扫开她脚边的积雪:“那宫殿是五曜灵共修之地。“它圆溜溜的眼睛突然眯成两道细缝,“封印之战时,他们用自身为引,将最危险的'余烬'封在里头。“

“余烬?“邹云逸的手不自觉按上灵悦后腰——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什么余烬需要五位曜灵合力封印?“

“是比魔气更古老的东西。“幻灵兽跳上石案,石案上的茶盏被它尾巴扫得叮当响,“当年五曜灵耗尽修为布下九重天火阵,连他们的本命法宝都熔进了宫墙。

若那余烬醒了......“它忽然噤声,雪色绒毛根根竖起,“仙界的根基,怕是要抖三抖。“

灵悦伸手接住它,掌心贴着它温热的肚皮。

小兽的颤抖透过皮肤传来,倒让她的心稳了些。

她抬头望进邹云逸的眼睛,那里映着火轮的光,像两潭溶了金砂的泉水:“我想去看看。“

“我陪你。“邹云逸说得极轻,却像块压舱石落进她心湖。

他屈指弹了弹她额间的曜灵印,那枚金红相间的印记便随着动作亮起来,“当年在锁妖塔,你替我挡过诛心箭;在忘川河,我背你趟过血魂水。

如今这极北宫殿,自然要并肩走。“

洞外突然传来低咳声。

两人转头,便见红绫扶着洞壁站起。

她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没了血色,唇瓣泛着青,却强撑着扯出个笑:“我......我也想帮忙。“

灵悦心尖一揪。

红绫颈间的命魂玉还泛着暗紫——那是前日替她挡下魔修偷袭时留下的伤,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渗出细血。

她快步上前扶住红绫,指尖触到她腕间冰凉的脉搏,声音都发颤:“你这是做什么?“

“我没事的。“红绫将手覆在灵悦手背,指腹蹭过她掌心的曜灵印,“方才火轮升起时,我分明听见凰冢的灵脉在唱歌。“她望向洞外,那里的积雪正在消融,露出星星点点的新绿,“这里刚稳下来,我......“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咳,命魂玉的紫光几乎要凝成实质。

灵悦眼眶发酸。

她突然想起三百年前初入仙宫时,红绫把最后半块桂花糕塞给她的模样;想起在血月林里,红绫替她引开追魂蜂时染血的裙角;想起方才火轮升起时,红绫明明站都站不稳,却还是护在她身侧。

“红绫。“她轻声唤,将红绫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听。“

红绫怔了怔,随即露出释然的笑。

她能听见,灵悦心口的跳动与曜灵火轮的嗡鸣同频,与凰冢苏醒的灵脉同频,与整个仙界重新流动的生机同频。

“我明白。“她靠在灵悦肩头,声音轻得像片雪,“你们去探极北,我......“

洞外的火轮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

灵悦抬头,见那轮金红的光正缓缓转向,将最亮的那抹光投在凰冢的镇灵碑上。

碑身的裂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连带着红绫颈间的命魂玉都褪了几分紫。

“时候不早了。“邹云逸已将青锋剑裹上暖玉剑鞘,又往她腰间塞了个烤得温热的红薯——这是他方才趁她不注意,用灵力烤的。

灵悦捏着红薯,暖意从掌心直窜到眼眶。

幻灵兽突然从她怀里跳下来,在洞门口转了两圈,雪色绒毛沾了些新泥:“走罢走罢,再耽搁下去,余烬怕是要把宫门踹开了。“

灵悦最后看了眼红绫。

少女靠在镇灵碑下,发梢沾着融雪,却朝她用力挥了挥手。

她的影子被火轮拉得很长,与碑身上五曜灵的刻痕重叠在一起。

“我们很快回来。“她对红绫说,又转头对邹云逸笑,“走吗?“

邹云逸牵起她的手。

两人掌心的曜灵印同时亮起,与火轮的光连成一线。

风卷着他们的衣袂猎猎作响,极北宫殿的方向,那道被雪覆盖的门缝又裂开几分。

有若有若无的琴音从中飘出,像是谁在弹一首遗忘了千年的歌。

洞外,红绫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将命魂玉按在唇上。

那抹紫终于褪成淡粉,像极了三百年前那半块桂花糕的颜色。

她摸出怀里的小瓷瓶——是灵悦临走前塞给她的续元丹,瓶身还带着体温。

“我等你们。“她轻声说,声音被风卷着,追上了那两道渐远的身影。

灵悦的广袖被罡风卷起,露出腕间那圈银链——那是邹云逸用千年寒铁为她锻造的护腕,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微微发烫。

她望着脚下翻涌的云浪,喉间反复咀嚼着第五曜灵临终前的话:“意志的象征……难道还有人未曾觉醒?”

“在想主祭的话?”邹云逸的声音裹着灵力传来,稳稳托住她因分神而微晃的身形。

他指尖的温度透过护腕渗进来,像根细针挑开她紧绷的思绪,“你总说自己是被命运推着走的人,可我看……”他忽然低头轻笑,发间玉冠碰出清响,“是命运追着你跑才对。”

灵悦偏头看他。

玄色发带在风里猎猎作响,却掩不住他眼底跳动的星火——那是只有面对她时才会有的温柔。

她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在仙宫井边,他也是这样站在月光里,替她捡起被人推落的药篓。

那时他还是个初入仙阶的小仙使,如今却已能替她稳住整个御空术的灵力流转。

“云逸。”她轻声唤,将掌心的曜灵印贴在他手背,“若那余烬真的醒了……”

“便烧了它。”邹云逸截断她的话,指腹重重碾过她掌心的纹路,“你烧过锁妖塔的阴雾,熔过忘川河的血痂,连魔主的本命珠都碎在你火轮下。”他抬手指向极北方向,那里的云层正翻涌成暗红漩涡,“这世间没有你烧不穿的局。”

灵悦喉间一热。

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却融成了眼眶里的潮意。

她忽然想起红绫临走前塞给她的桂花糖——此刻正躺在她腰间的锦囊里,带着少女体温的甜。

或许正如红绫说的,她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走这条路。

云层突然剧烈震颤。

两人同时顿住身形,灵力如蛛网般铺散出去。

灵悦的“幻灵之眼”自动运转,金蝶般的流光在瞳孔里炸开——极北宫殿的轮廓终于穿透灵雾,显现在她眼底。

那是座被九道火纹缠绕的宫阙。

朱红宫墙爬满焦黑裂痕,却仍有细碎的金芒从裂缝中渗出,像被封印的活物在挣扎。

最诡异的是宫门——本应闭合的青铜门此刻半开半掩,门缝里漏出的不是黑暗,而是一片泛着暖光的金雾,与曜灵之火的颜色如出一辙。

“琴音……更清晰了。”邹云逸皱眉。

他青锋剑突然从剑鞘里震出三寸,剑鸣与那若有若无的琴音形成共振,“这曲子……像是《曜灵九歌》的变调。”

灵悦的指尖骤然收紧。

她确实听过《曜灵九歌》——那是五曜灵共修时的引灵曲,当年在传承记忆里,第五曜灵就是用这支曲子唤醒了她的“幻灵之眼”。

可此刻的琴音里多了种说不出的韵律,像心跳,像呼吸,像某种沉睡千年的存在终于睁开了眼。

“当心。”邹云逸将她护在身后,玄色道袍无风自动。

他周身腾起青色光雾,那是上仙境巅峰的灵力威压,“我感应到……”

话音未落,一道熟悉却又陌生的气息如浪涌来。

灵悦的“幻灵之眼”突然刺痛,金蝶流光在触及那道气息的瞬间凝成实体——是张她在传承记忆里见过无数次的脸:眉如剑峰,目若寒星,额间的曜灵印比她的更炽烈三分,正是第一代曜灵仙君!

可记忆里的残魂分明是半透明的虚影,此刻站在宫门前的,却是有血有肉的活人。

他着月白锦袍,腰间挂着五曜灵的命魂玉牌,连发间的玉簪都是当年封印时熔进墙里的“曜日簪”。

“是他!”灵悦脱口而出,脚步不受控地往前踉跄半步。

邹云逸的手立刻扣住她手腕,却没有阻止——他能感觉到,灵悦的脉搏跳得极快,不是因为恐惧,而是……震惊中带着几分熟悉的热。

第一代曜灵仙君似乎早就在等他们。

他望着灵悦,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眼尾的细纹里沉淀着千年岁月:“我等这一天,等了三千七百年。”他的声音像古玉相撞,带着岁月磨洗后的温润,“从第五那孩子说‘真正的曜灵之火在人心’时,我便知道,你会来。”

灵悦的呼吸骤然急促。

她想起传承里第五曜灵最后消散时,眼底那簇比火轮更烈的光;想起幻灵兽说“余烬是比魔气更古老的东西”时,雪色绒毛下的颤抖;想起红绫按在她心口时,与灵脉同频的心跳——原来所有线索早就在编织一张网,而网的中心,站着这个本该只存在于残魂里的男人。

“你……不是残魂?”她哑声问,喉咙像被火燎过。

“残魂?”第一代曜灵仙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五指张开,金红光芒从指缝间流泻,“我是余烬。”他抬眼时,目光穿透层层风雪,直刺进灵悦眼底,“被五曜灵用命魂封印的余烬,被他们用‘意志的象征’困住的余烬。”他的声音突然放轻,像在哄一个受了惊的孩子,“而你,是解开这道封印的钥匙。”

邹云逸的青锋剑完全出鞘。

剑气裹着寒霜劈开金雾,却在离第一代曜灵仙君三寸处突然顿住——仿佛触到了某种无形屏障。

他瞳孔微缩,这才发现对方脚下的地面正泛着与曜灵火轮同频的光纹,那是只有五曜灵共修之地才有的“同心阵”。

“云逸。”灵悦突然按住他持剑的手。

她的“幻灵之眼”仍在运转,金蝶流光正疯狂啃噬着第一代曜灵仙君身上的秘密——他的灵力波动与曜灵之火同源,他的命魂玉牌与宫墙里的熔铸痕迹吻合,最关键的是……他眼底的光,与第五曜灵临终前的光一模一样。

“他没有恶意。”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笃定。

第一代曜灵仙君的笑意更深了。

他转身走向半开的宫门,月白锦袍扫过积雪,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那是活人的脚印,带着温度,融开了脚下的雪。

“进来吧,曜灵之主。”他的声音飘进风里,与那支遗忘了千年的琴音重叠,“你要找的答案,在门后。”

灵悦望着那道背影。

宫门前的金雾漫上来,模糊了他的轮廓,却清晰了她心底的某个念头——或许第五曜灵说的“真正的考验”,从来都不是对抗什么邪恶,而是面对最古老的真相。

邹云逸握紧她的手。

他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曜灵印正在发烫,像要烧穿两人的皮肤,与门后的光纹连成一线。

风卷着雪粒子扑来,却在离他们三尺处被无形屏障弹开——那是第一代曜灵仙君留下的护持。

“走吗?”灵悦转头看他。

邹云逸的拇指摩挲着她腕间的护腕,青锋剑缓缓归入鞘中。

他望着宫门上跳动的金芒,忽然笑了:“当年在锁妖塔,你说‘要看看这天地能把我们逼成什么样’;在忘川河,你说‘要把路走成自己的样子’。”他拉着她走向宫门,脚印与第一代曜灵仙君的脚印重叠,“现在,该看看门后藏着什么了。”

宫门前的金雾突然翻涌。

灵悦的“幻灵之眼”在最后一刻捕捉到门内的景象——无数金蝶在半空中盘旋,每只蝶翼上都刻着五曜灵的法诀;而最中央的位置,悬浮着一颗流转着七彩光的珠子,与她命海里的曜灵火轮共鸣着,发出清越的鸣响。

“欢迎回来,曜灵之主。”

第一代曜灵仙君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混着金蝶振翅的轻响,像句跨越千年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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