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沼地里的雾气像是有生命一般缠绕在丫丫的脚踝上,每走一步都仿佛有无数冰冷的手指在拉扯着她。
这片沼泽地出现在她逃亡的路上,既不是地图上标注的冥河支流,也不是传说中的刀山火海,而是一片死寂的,泛着诡异绿光的泥沼。
丫丫的布鞋早已被泥水浸透,每抬起脚都能听到\"咕唧\"一声,像是沼泽在不满地抱怨她的离去。她不知道自己在这片阴间逃亡了多久,时间在这里似乎变得毫无意义。
自从她从那个装满绿色液体的玻璃罐中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地府,她就只有一个念头:逃出去。
\"有人吗?\"丫丫小声呼唤,声音在浓雾中迅速被吞噬。她不敢大声,怕引来那些巡逻的鬼差。据说被抓回来的亡魂会被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泥沼中突然传来\"咕噜\"一声,丫丫浑身一僵。她缓缓转头,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个穿着一袭白纱衣的小女孩,背对着她,乌黑的长发披散到腰间,一动不动地站在齐膝深的泥水中。
\"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丫丫试探着靠近,心跳如擂鼓。在地府见到孩童亡魂并不稀奇,但独自出现在这种地方就太反常了。
小女孩缓缓转过身来。
丫丫倒吸一口冷气,差点跌坐在泥水里。
女孩的脸惨白如纸,嘴唇被粗糙的黑线密密麻麻地缝了起来,针脚歪歪扭扭,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最恐怖的是她的眼睛,漆黑如墨,没有眼白,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天啊!谁把你嘴巴缝起来的,谁这么残忍对你做了这种事?\"
丫丫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本能地伸手想触碰女孩的嘴唇,却在即将碰到时被女孩猛地抓住手腕。
女孩的手冰冷刺骨,力道大得惊人。她死死盯着丫丫,然后摇了摇头,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远方,似乎在示意丫丫跟她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
丫丫声音发颤。女孩的眼睛里没有恶意,但那种非人的漆黑还是让她毛骨悚然。
女孩没有回答,她当然也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她只是固执地拉着丫丫往泥沼深处走去。
说来也怪,明明满地是泥,但小女孩的白纱衣却一点也没有弄脏。
丫丫犹豫了片刻,决定跟上去。在这片未知的恐怖之地,一个看似无害的孩子或许比独自乱闯更安全。
泥沼逐渐变得更深,泥水没到了丫丫的大腿。每走一步都像是与沼泽搏斗,黏稠的泥浆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偶尔擦过她的小腿,引起一阵战栗。
\"等等,我们这是要去哪?\"
丫丫气喘吁吁地问。女孩回头看了她一眼,黑眼睛里闪过一丝焦急,然后更用力地拽着她向前。
突然,丫丫感觉脚踝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她低头一看,差点尖叫出声。只见一只腐烂的手从泥沼中伸出,正紧紧抓住她的脚踝!
接着更多的手从泥水中浮现,苍白浮肿的手指蠕动着,像水草一样向她缠来。
\"啊!救命!快救我!\"
丫丫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
女孩转过身来,看到这一幕后,那双黑眼睛骤然变得血红。她松开丫丫的手腕,做了一个让丫丫瞠目结舌的动作,她挖出了自己的眼球,那两颗眼球瞬间变成两颗夜明珠,发出如白昼一样的光亮,同时耳边想起炸裂声。
那声音像是千万只鸟类的惨叫混合着玻璃碎裂的声响,震得丫丫耳膜生疼。
更不可思议的是,泥沼中的手一听到这声音,立刻像触电般缩了回去,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丫丫呆立在原地,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诡异的女孩。女孩的眼眶依然滴着血,但那些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她把眼球又塞回眼眶,四周瞬间又黯夜汹涌起来。
女孩再次拉起丫丫的手,这次动作轻柔了许多,眼中流露出歉意。
\"你不是普通的亡魂,对吗?\"
丫丫颤抖着问。
女孩点点头,然后指向自己的嘴巴,摇了摇头。
\"哦,对,你不能说话。但是刚才还是要谢谢你救我。\"
女孩再次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悲伤。
她拉着丫丫继续前进,这次步伐更快了。
丫丫注意到,白昼过后虽然很快又暗夜了,但周围的雾气似乎淡了一些,泥沼也不再那么粘稠难行。
又走了大概不知多久,前方出现了一块干燥的高地。女孩松开丫丫的手,率先爬了上去,然后转身帮助丫丫脱离泥沼。当丫丫终于踏上坚实的土地时,她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谢谢你,\"
丫丫喘着气说。
\"我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但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已经被那些手拖进沼泽地里了。”她不敢想象被那些手拖入泥沼深处的后果。
女孩蹲下身,用手指在干燥的泥土上写字。丫丫凑近看,发现她写的是:\"危险。跟着我。\"
\"你要带我去哪里?\"丫丫问。
女孩犹豫了一下,又写道:\"出去的路。\"
丫丫心跳加速:\"你知道怎么离开地府?\"
女孩点点头,然后警惕地环顾四周,似乎害怕被什么听见。她继续写道:\"不能停留。他们会发现。\"
\"他们是谁?\"丫丫追问,但女孩只是摇头,拒绝回答更多。她站起来,示意丫丫跟上。
丫丫犹豫了。这个女孩显然不是普通亡魂,她展现出的能力甚至让那些泥沼中的恶灵退避三舍。但她是敌是友?为什么要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逃亡者?
似乎察觉到丫丫的疑虑,女孩走回来,轻轻握住她的手。
那双漆黑的眼睛直视着丫丫,里面包含着太多无法言说的情感,有悲伤,有孤独,又有决心,似乎还有一丝希望。
不知为何,丫丫突然确信这个女孩不会伤害她。
她点点头:\"好,我跟你走。\"
女孩露出一个微笑,这是丫丫第一次看到她表情的变化,虽然她的嘴巴很诡异,但丫丫此刻只能相信她。
她们沿着高地边缘前进,避开泥沼,朝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脉走去。
走了一段路后,女孩突然停下,警觉地转向左侧。丫丫什么也没看见,但女孩的表情变得异常紧张。她迅速在地上写道:\"躲起来。\"
还没等丫丫反应过来,女孩就拉着她躲进了一处岩石缝隙中。
空间狭小,两人不得不紧贴在一起。丫丫能感觉到女孩的身体冰冷得如同冰棍儿,但却奇怪地让她感到安心。
片刻后,丫丫听到了一阵脚步声,那脚步缓慢又沉重,伴随着金属拖地的刺耳声响。
透过石缝,她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过:那是一个穿着古代衙役服饰的鬼差,腰间挂着锈迹斑斑的铁链和刑具,青面獠牙的脸上毫无表情。
它左右巡视着,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丫丫屏住呼吸,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膛。
女孩的手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力道适中,既给了她安慰又提醒她保持安静。
鬼差在附近徘徊了几分钟,最终一无所获地离开了。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两人才从藏身处出来。
\"那是来抓我的吗?\"丫丫小声问。
女孩摇摇头,写道:\"抓我们。\"
丫丫这才意识到,这个女孩也在逃亡。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你的嘴巴,是被他们缝起来的?\"
女孩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轻轻摇头。她又写道:\"我知道路。可以帮助你。但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为什么帮我?\"丫丫忍不住问。
女孩沉默了,只是摇摇头。
丫丫不明白,但此刻她没有更好的选择。她点点头:\"好,我们一起逃出去。\"
女孩拉起丫丫的手继续前进。随着她们逐渐远离泥沼地,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化。灰色的天空中出现了一丝暗红色的光芒,像是地府特有的黄昏。
远处隐约可见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向两座黑色山峰之间的峡谷。
\"那是出口吗?\"丫丫充满希望地问。
女孩却摇摇头,朝上面指了指,半空中悬着两个字,\"冥河\"。
“冥河。”
丫丫记得在一本鬼故事书中看到过,好像是据说冥河河水是由亡魂的眼泪汇聚而成,渡河需要支付船费,否则会被推入河中永世沉沦。
“我们没有钱付给船夫。\"丫丫看着滚滚冥河水。
女孩神秘地笑了笑,在她手心写道:\"我有办法。\"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号角声,低沉、悠长,带着不祥的意味。
女孩的脸色大变,迅速写道:\"他们发现了!快跑!\"
丫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女孩拉着狂奔起来。身后,号角声越来越近,夹杂着模糊的喊叫声和犬吠声。丫丫不敢回头,只能拼命跟着女孩奔跑。
女孩对地形似乎非常熟悉,带着丫丫穿过一片片怪石嶙峋的区域,避开明显的路径。有几次,追捕的声音几乎就在身后,但女孩总能找到隐蔽的路线甩开追兵。
终于,她们来到了一处隐蔽的洞穴前。女孩示意丫丫进去,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把灰色的粉末撒在入口处。粉末落地后形成了一道淡淡的屏障,将洞穴与外界隔绝。
\"这是什么地方?\"丫丫气喘吁吁地问。
\"暂时的避难所。\"女孩这次直接用血在地上写字,字迹鲜红刺目。\"他们暂时找不到这里。\"
丫丫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这个洞穴。内部空间不大,但干燥整洁,角落里甚至铺着一些干草,像是有人经常使用这个地方。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刻满了奇怪的符号,有些像是文字,有些则纯粹是抽象的图案。
\"你经常来这里?\"丫丫问。
女孩点点头,写道:\"我躲了很久。\"
\"为什么地府要追捕你?你是谁?\"丫丫终于问出了这个一直困扰她的问题。
女孩犹豫了,她的手指悬在半空,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回答。最终,她缓缓用血写下名字:\"杜晚娘。\"
\"杜晚娘?\"丫丫皱眉,\"这个名字不像现代的女孩,难道你是古代人?\"
女孩点头。
丫丫突然明白了,倒吸一口冷气:“意思是你在这里游荡了几百年,为什么还没有投胎?”
女孩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点头确认。指指嘴巴,又摇摇头。
丫丫想可能是说来话长,她不知从何说起的缘故吧。
“我得想办法,把你的嘴巴弄开,你这样太痛苦了。”丫丫说。
杜晚娘泪流满面,紧紧拉住丫丫的手,不住地点头。
可是,这里四野无人,全是沼泽地,该怎么办呢?
“一起走吧,你跟着我,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杜晚娘跟着丫丫一路向前艰难地行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好像前面出现了一个小镇,古朴的那种。“原来,地府也和人间一样,有古城有街市,那肯定有店铺了!”
丫丫兴奋地带着杜晚娘进了城。可是城里空无一人,丫丫沿街寻找,终于看到一家五金铺,她进去找到一把剪刀,试图剪开杜晚娘嘴巴上的线,可是那线已经深深嵌进了肉里,根本插不进剪刀。
丫丫又试图找来一把锯子,但根本无从下手。
“别白费力气了,你用阴间的工具剪阳间的线,怎么可能剪的开?”
“谁?谁在说话?”丫丫四下张望,并没有看到谁在说话。
此时,一个黑影从五金店铺旁边闪现,只见那人身披黑色斗篷,脚是悬空的,看不到脸。
“你是谁?”
“我是耄耋,这个店的店主。”那个身影漂移过来,游离状态一般停在丫丫面前。
“你怎么没有脸?”丫丫惊恐地看着那个空洞的斗篷,颤抖着声音问道。
“哈哈哈,我不需要有脸,我是被烧成灰烬而死的,没有躯体,何来的脸。”
“你在这里很久了吗?”
“是啊,很久,久到没有时间的概念。”
“那您能帮我的这个朋友把嘴上的线剪开吗?她太痛苦了。”丫丫恳求地看向那个黑影。
“抱歉,我没有办法帮她。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有缝她嘴巴的人才能拆开那条线。”黑影说。
“可是,去哪里找到缝她嘴巴的人呢?”
“无可奉告。”黑影说完就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