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章 砸锅卖铁,孤注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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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
林风那声嘶哑决绝的回答,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油腻的小饭馆空气里,激起一圈无声的涟漪。王铁柱猛地抬头,黝黑的脸上写满惊愕和担忧,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被刘金牙那骤然爆发的、带着浓重算计意味的得意笑声硬生生堵了回去。
“好!爽快!小林,我就知道你是个明白人!”刘金牙拍着大腿,笑得脸上的肥肉都在抖动,小眼睛眯成一条缝,闪烁着贪婪的精光,“识时务者为俊杰嘛!跟着刘哥干,保管亏待不了你!”
他动作麻利地从腋下夹着的、同样油腻腻的黑色人造革皮包里,抽出一份折叠起来的、边缘磨损的打印纸,“啪”地一声拍在油腻的塑料桌面上。纸张很薄,透出背面模糊的字迹。
“来,小林,看看!‘永鑫’物流的短期装卸协议!待遇优厚,白纸黑字,童叟无欺!”刘金牙把协议推到林风面前,手指点着空白处的签名栏,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签个字,按个手印!今晚十一点,城西‘永鑫’三号仓库门口集合!刘哥亲自带你们过去!”
林风的目光落在那份所谓的“协议”上。纸张廉价粗糙,印刷的字体小而密集。他强忍着内心的翻腾和手臂的酸麻(拆卸电机留下的后遗症),拿起那份薄薄的纸。
条款密密麻麻,充斥着冰冷、苛刻、充满陷阱的字眼:
* “乙方(林风)自愿承担高强度、高危险性夜间装卸工作…”
* “每日工作时长不低于16小时(视货物抵达情况可能延长)…”
* “基础日薪500龙币,按实际出勤及工作量核算(包含所有风险补贴及加班费用)…”
* “工作期间必须绝对服从现场管理人员指挥,任何失误(包括但不限于货物损坏、延误、未达指定堆放要求等)将视情节扣除当日薪资50%-100%,并承担相应赔偿责任…”
* “工作期间发生任何人身意外伤害(包括但不限于摔伤、砸伤、扭伤、过度疲劳引发的疾病等),均由乙方自行承担全部责任及医疗费用,甲方(永鑫物流)及中介方(刘金牙)概不负责…”
* “协议期内(自签字日起15个自然日),乙方不得以任何理由请假、旷工或提前终止协议,否则需支付甲方违约金5000龙币…”
* “乙方需严格遵守仓库保密及安全条例,违反者将承担法律责任及高额赔偿…”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扎在林风的视网膜上。这哪里是什么劳务协议?分明是一份赤裸裸的卖身契!一份用健康和生命做抵押、换取微薄血汗钱的高利贷!一晚上五百块?这钱是用命去换的!只要有一次失误,只要受一点伤,别说拿钱,恐怕连裤衩都得赔进去!更别提那高达五千的违约金,足以把他彻底打入深渊!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和被剥削的愤怒再次冲上林风的脑门,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握着协议边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微微颤抖。他仿佛看到自己在这份协议的重压下,像原主记忆碎片里那些模糊的工友一样,被沉重的货箱压弯了脊梁,在冰冷的仓库里耗尽最后一丝气力,最终无声无息地倒下,成为城市角落里无人问津的一具枯骨。
“风子……”王铁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担忧和劝阻,他伸出手想按住林风的手腕。
“柱子哥!”林风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王铁柱,那眼神里充满了疲惫、绝望,但更深处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燃烧起来的、不顾一切的疯狂火焰。他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别劝我……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的目光越过王铁柱担忧的脸,再次落回那份散发着油墨和陷阱气息的协议上。头盔!9999龙币!进入《传奇界》!那是他唯一的生路!是偿还柱子哥信任的唯一途径!是摆脱这“牛马”命运的唯一可能!为了这个,别说签卖身契,就算是刀山火海,他现在也得闭着眼睛往下跳!
“笔。”林风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刘金牙脸上的笑容更加油腻灿烂,仿佛已经看到大把的抽成落入腰包。他立刻从皮包里摸出一支廉价的圆珠笔,殷勤地拔掉笔帽,递到林风面前,手指还特意点了点签名栏的位置。
林风接过笔。冰凉的塑料笔杆触感让他指尖一颤。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着仓库铁锈和血腥的预兆。他不再看任何条款,不再去想任何后果,只是凭着胸中那股近乎自毁的孤勇,在乙方签名栏那空白的横线上,用力地、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两个沉重如铅的字:
**林风。**
字迹歪斜,带着一种穷途末路般的仓惶和决绝。
“好!好!”刘金牙迫不及待地将协议抽了回去,又从皮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印泥盒,打开,里面是刺目的鲜红印泥。“来,手印!按这儿!”
林风伸出右手食指。那根手指因为之前拆卸电机和铜线,指甲缝里还嵌着洗不净的黑泥和铜锈,指关节处有一道新鲜的、被锋利金属边缘划破的细小伤口,此刻已经凝结成暗红色的血痂。他将带着污垢和伤痕的指尖,狠狠地按进那猩红的印泥里,然后,带着一种仿佛将自己灵魂都抵押出去的沉重感,用力地摁在了“林风”两个字的旁边。
一个模糊、肮脏、带着伤痕的鲜红指印,如同一个耻辱的烙印,清晰地留在了那张吃人的协议上。
“成了!”刘金牙眉开眼笑,小心翼翼地将协议折好,像收起一张巨额欠条般塞回皮包,然后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塞到林风手里,“今晚十一点,城西工业园,‘永鑫物流’三号仓库大门!别迟到!迟到一分钟,扣半天工钱!刘哥在那等你!”他拍了拍林风的肩膀,力道带着一种施舍般的轻佻,“好好干!小伙子,前途无量啊!哈哈!”说完,带着两个跟班,心满意足、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小饭馆。
饭馆里嘈杂的声音似乎重新涌入了耳朵。王铁柱看着林风依旧按在桌上、沾着鲜红印泥的手指,又看看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沉甸甸的,充满了无力感和担忧。
“风子……你这……唉!”他摇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风沉默地抽回手,看着指尖那抹刺眼的猩红,仿佛那是自己心头滴下的血。他拿起桌上廉价的餐巾纸,用力地擦拭着手指,粗糙的纸巾摩擦着皮肤,带来火辣辣的痛感,却怎么也擦不掉那深入指纹缝隙的红色印记,更擦不掉那份沉甸甸的、将灵魂都卖出去换钱的耻辱感。
“柱子哥,我没事。”林风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近乎麻木,“谢谢你的饭,也……谢谢你。”他指的是那五百块钱。他站起身,将那卷带着铁柱体温的血汗钱再次小心地塞进裤子最里面的口袋,紧贴着那张小小的资格卡。“我得回去了,还有点……东西要处理。”
他没有看王铁柱欲言又止的表情,背起那个空瘪的背包,低着头,快步走出了弥漫着油烟味的小饭馆,一头扎进了城中村更深沉的夜色里。
夜晚的城中村,比白天更加喧嚣也更加混乱。劣质霓虹灯在狭窄的巷道上方闪烁,投射下光怪陆离、变幻扭曲的光影。廉价KtV里鬼哭狼嚎的歌声、路边摊油锅沸腾的滋啦声、喝醉了酒的男人的叫骂声、女人尖利的争吵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烦躁不安的噪音洪流。空气中弥漫着烧烤油烟、下水道泛起的恶臭、廉价香水和汗液混合的刺鼻气味。
林风像一具行尸走肉,机械地穿行在迷宫般的小巷中。刘金牙那油腻的笑容、协议上冰冷的条款、指尖猩红的印泥、王铁柱担忧的眼神……如同走马灯般在他混乱的脑海里反复闪现。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巨大压力如同两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上,让他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终于,他回到了那间散发着霉味和绝望气息的出租屋。关上门,将外面世界的喧嚣和污浊隔绝。屋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盏昏黄的白炽灯发出微弱的电流嗡鸣。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仿佛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墙角。那里,还残留着他下午拆解电机时留下的狼藉——扭曲变形的金属外壳碎片、一堆缠绕着油泥和锈迹的废电线、几块没用的铁疙瘩、散落的工具……以及,那个被彻底肢解、只剩下沉重铁芯的电机残骸。
铁芯……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微弱电光,骤然点亮了他几乎被绝望淹没的意识!
那个沉甸甸的、被铜线圈包裹着的铁芯!虽然大部分是没用的铸铁,但……电机铁芯里面,往往嵌有少量的硅钢片!那是电机磁路的关键部分,是一种特殊的合金钢!虽然回收价值远不如铜,但……那也是钱!
下午被废品站老头压价、被屈辱感冲昏头脑,他竟然把这茬给忘了!
一股混杂着懊恼和最后一丝不甘的力气猛地注入林风麻木的身体。他挣扎着爬过去,不顾地上的油污和金属碎屑,再次拿起那把豁口的钳子和卷了刃的小钢锯!
目标:电机铁芯!
他先用钳子夹住铁芯外缘相对薄弱的连接处,用尽全身力气撕扯、掰动!锈蚀的铸铁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却异常坚固。他丢开钳子,拿起钢锯,对准一处锈蚀的缝隙,再次狠狠地锯了下去!
“嘎吱——嘎吱——” 刺耳的噪音再次打破了小屋的死寂。手臂刚刚恢复一点的酸麻感瞬间被更剧烈的疼痛取代。汗水混合着灰尘和铁锈,顺着他的额头、鬓角流下,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辛辣的刺痛。他咬着牙,眯起眼,不顾一切地拉动着钢锯。每一次拉扯,都像是在锯断自己最后的退路,也像是在为那渺茫的希望凿开一道缝隙。
汗水浸透了他刚换上的旧衬衫,紧贴在皮肤上,冰冷而黏腻。粗重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如同困兽濒死的挣扎。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手臂的肌肉在过度使用下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颤抖。但他不敢停!不能停!哪怕只能多卖几块钱!那也是向那个头盔靠近了一毫米!
终于,在几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时,“咔嚓”一声脆响!一块巴掌大小、边缘参差不齐、带着锈迹的灰黑色片状物被他从铁芯上硬生生锯了下来!正是嵌在铸铁里的硅钢片!
林风喘着粗气,抹了把糊住眼睛的汗水,拿起那块沉甸甸的硅钢片。质地坚硬,表面有特殊的纹理。他如法炮制,用钳子掰,用钢锯锯,又陆续从铁芯上拆下了另外几块大小不一的硅钢片。虽然加起来分量不算太重,但这东西的回收价,应该比废铁要高一些!
看着地上那几块沾满油污和锈迹的硅钢片,林风疲惫不堪的脸上终于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苦笑。真是穷到了骨头缝里,连这点残渣都不放过。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几块硅钢片用一块破布包好,连同地上那些下午没卖掉的废旧电线和几块锈铁疙瘩,重新塞进那个黑色的大塑料袋里。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视线模糊,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全身的骨头都在发出哀鸣。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意识开始变得昏沉。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摸索着从裤子最里面的口袋里,掏出那卷钱——铁柱给的五百块,加上自己卖废品换来的六百多块,以及银行卡。
他借着昏黄的灯光,再次仔细地清点了一遍。
现金:1115龙币。
银行卡:127.43龙币。
总计:1242.43龙币。
距离9999龙币,还差8746.57龙币。
一个冰冷到令人窒息的天文数字。
他今晚要去签下卖身契,用命去换那每晚五百块的微薄希望。就算他拼了命,能熬过这十五天,拿到7500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奢望,扣除罚款和意外,能拿到一半就不错了),再加上手头这1242块,也才8742块!还差257块!更别提这十五天里,他还要吃饭,还要应付可能出现的其他开销!房租的窟窿还堵在那里,像一张随时会吞噬他的血盆大口!
缺口!巨大的缺口!像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横亘在他和那个改变命运的头盔之间!
绝望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难道……真的要卖掉资格吗?这个念头如同跗骨之蛆,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又一次悄然浮现。卖掉它,立刻就能拿到几千甚至上万龙币,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不!”林风猛地甩了甩昏沉的脑袋,仿佛要将这个懦弱的念头甩出去。他用力地将那卷钱和银行卡塞回口袋,指尖触碰到那张硬硬的资格卡,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灼热感仿佛从卡片上传来,烫着他的指尖,也烫着他濒临崩溃的意志。
不能卖!死也不能卖!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可是……钱从哪里来?
他的目光在狭小、肮脏的房间里疯狂地扫视。床?桌子?墙壁?……目光最终落在了墙角那个半开的、露出几件破旧衣物的破背包上。
衣服……他身上除了这身破衣服,背包里还有几件换洗的旧t恤、工装裤……都是些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甚至带着破洞的地摊货。这些东西……能卖钱吗?
一个念头闪过——二手衣物回收?或者……捐给那种公益回收箱,能换点微不足道的积分或小礼品?但这点东西,能值几个钱?恐怕连十块钱都换不到!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无处不在的贫穷逼疯时,眼角余光瞥见了丢在床脚的那部屏幕碎裂、已经停机的旧手机。一个更加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借!网贷!
利用这部还能勉强开机的旧手机,下载那些门槛极低、审核宽松、但利息高得吓死人的小额网贷App!用身份信息去申请!能借多少是多少!哪怕只能借到几百块!哪怕利息高得像吸血!只要能填补上最后的缺口,买到头盔!进了游戏,凭借前世的经验,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快速弄到金币,兑换现实货币,还上这笔高利贷!
风险?巨大无比!一旦还不上,利滚利之下,他会被彻底拖入更深的债务地狱,永世不得翻身!甚至可能被那些催收的堵门泼油漆、威胁恐吓!
但此刻的林风,就像输红了眼的赌徒,已经压上了自己的健康和未来十五天的自由(卖身契),再多压上一点尊严和可能被暴力催收的风险,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上牌桌!只要能拿到那张进入《传奇界》的船票!
他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病态的偏执光芒,挣扎着爬过去,抓起那部旧手机。屏幕裂痕纵横,触控有些失灵。他长按电源键,屏幕顽强地亮起,显示出低电量的红色警告。电量只剩下可怜的8%。
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手指颤抖着,在碎裂的屏幕上艰难地点开那个蓝色的支付App。因为停机,网络信号极其微弱,加载页面转了半天才艰难地打开。他直接点开“借钱”或者“贷款”的入口。
瞬间,屏幕上弹出一大堆花花绿绿的贷款App推荐广告:
“极速到账!身份证即可申请!最高5000元!”
“新用户免息!秒批秒放!无抵押无担保!”
“应急周转!门槛低!额度高!轻松解决您的燃眉之急!”
每一个广告都带着极具诱惑力的口号,仿佛在向他这个走投无路的人招手。林风的心脏狂跳起来,带着一种饮鸩止渴般的恐慌和期待。他点开其中一个广告,跳转下载链接。
下载进度条缓慢地移动着。旧手机发出吃力的嗡鸣,机身微微发烫。电量显示:7%……6%……
他焦急地盯着进度条,如同等待最后的审判。终于,一个图标简陋、名字带着“急”、“贷”、“秒”等字眼的App安装完成。他立刻点开。
注册界面弹出。要求填写姓名、身份证号、手机号(已停机)、紧急联系人(他填了王铁柱那部老式按键机的号码,心中充满愧疚)、工作信息(他胡乱填了个“自由职业”)、月收入(填了3000)……最后,是要求进行人脸识别认证。
林风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前置摄像头对准自己那张沾满汗水泥污、写满疲惫和绝望的脸。昏暗的灯光下,他的影像模糊不清。系统提示:“请眨眼……请张嘴……请摇头……”
他机械地配合着。屏幕上的进度条缓慢地移动。电量显示:5%……4%……
漫长的几秒钟等待,如同几个世纪。
“叮!”一声提示音。
“认证成功!正在评估您的信用额度……请稍候……”
林风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看着屏幕上那个缓慢旋转的圆圈,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等待开奖的赌徒,赌注是自己的未来。
几秒钟后。
“很遗憾!根据您提供的信息及综合评估,您暂不符合我司的借款条件。感谢您的申请!”
冰冷的提示语,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将他心中刚刚燃起的、最后一丝疯狂的火焰瞬间浇灭!
“草!”林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狠狠地将手机摔在硬邦邦的床垫上!旧手机弹跳了一下,屏幕顽强地亮着,显示着那个刺眼的拒绝提示。
他不甘心!立刻点开另一个下载好的贷款App!同样的流程!填写信息!人脸识别!然后……
“审核未通过!建议您完善资料或尝试其他产品!”
再换一个!
“信用评分不足!暂无法为您提供服务!”
一连尝试了四五个App,结果无一例外!冰冷的拒绝!冰冷的提示!仿佛全世界都在对他这个穷困潦倒、信用值为负的底层牛马关上最后一道门!
“啊——!”林风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他双手死死地抓住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指甲抠着头皮,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绝望和无力感而剧烈地颤抖着!为什么?!连借高利贷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里充斥着骇人的红芒,目光如同困兽般在狭小的房间里疯狂扫射!桌子!床!墙壁!……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了那张破旧的木桌上,那部屏幕碎裂、显示着低电量警告的、他日常使用的手机上!
一个更疯狂、更不计后果的念头,带着毁灭般的决绝,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
卖掉它!卖掉这部唯一还能勉强使用的手机!虽然它屏幕碎裂、触控失灵、已经停机,但……它还能开机!还能连上wi-Fi(如果蹭得到的话)!对于那些同样挣扎在底层、连一部能开机的手机都没有的人来说,或许……还能值点钱!几十块?一百块?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他扑过去,一把抓起那部冰冷的、屏幕裂痕如蛛网般的手机。这是他了解外界、获取《传奇界》信息、甚至未来进入游戏后可能还需要用来查看论坛攻略(如果有的话)的唯一工具!卖掉它,等于彻底切断了自己与外界的常规联系!
但是……头盔!那最后的希望!那根唯一的救命稻草!
“卖!”林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狠厉!他不再犹豫,将这部旧手机也塞进了那个装着硅钢片和废铁的黑色塑料袋里。现在,这个袋子里装着的,是他除了身上这身破衣服、那张资格卡、那点可怜的现金和银行卡之外,最后一点能榨出价值的“残渣”了!
他看了一眼墙上那个早已停摆、指针永远停在某个时刻的破旧挂钟(原主用来当摆设的)。时间指向晚上九点多。距离和刘金牙约定的集合时间,还有不到两小时。
他必须立刻行动!在手机彻底没电关机之前,把这最后一点东西卖掉!然后,拖着这具疲惫不堪的身体,去签下那十五天的卖身契,用命去换钱!
背上那个再次变得沉甸甸的黑色塑料袋(里面是硅钢片、废铁、废旧电线和两部破手机),林风拉开出租屋那扇破旧的木门,再次一头扎进了城中村光怪陆离、充满罪恶和挣扎的夜色之中。他的身影在狭窄、昏暗、污水横流的巷道里快速穿行,像一道被生活追赶得走投无路的幽灵。
这一次,他没有去那个大型的废品集散地。下午的经历让他对那里充满了厌恶和不信任。他凭着原主残留的记忆碎片,在迷宫般的小巷里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条相对僻静、路灯昏暗的小街口。
这里零零散散有几个小摊。有的卖着劣质廉价的日用品,有的支着炉子卖着几块钱一份的炒粉。而在街角一个不起眼的阴影里,支着一个简陋的小摊——一块脏兮兮的塑料布铺在地上,上面杂乱地堆着一些二手手机、充电器、数据线、还有几个破旧的mp3播放器。摊主是个干瘦、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老头,正借着摊位上挂着的一盏昏暗小灯泡的光,费力地修理着一个拆开的手机后盖。
这里是城中村的“电子产品坟场”,专门回收和倒卖各种废旧电子垃圾的地方。
林风走过去,将沉重的塑料袋“咚”的一声放在老头的摊位前。
老头抬起头,老花镜滑到鼻梁上,浑浊的眼睛透过镜片看向林风和他脚下的袋子,没什么表情,只是用沾着松香和焊锡的手指了指塑料布:“卖啥?放这儿看看。”
林风蹲下身,拉开塑料袋,先把那包用破布包着的硅钢片和几块废铁疙瘩拿了出来,放在塑料布边缘。“废硅钢片,还有点废铁。”他的声音嘶哑疲惫。
老头瞥了一眼,伸出枯瘦的手指捏起一小块硅钢片掂了掂,又拿起一块锈铁看了看,摇摇头:“硅钢片……品相太差,锈蚀严重,按废铁价收吧,一斤一块五。废铁一块二。”他报出的价格比下午那个收废铜的老头还要低得多!
林风的心沉了一下,但此刻他已经麻木了,没有力气再去争辩。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老头拿出一个小型的电子秤(比下午的杆秤看起来“先进”一点),将硅钢片和废铁分别称重。
“硅钢片,三斤二两,算三斤。废铁,四斤半。”老头在油腻的小本子上记着,“三斤乘以一块五,四块五。四斤半乘以一块二,五块四。总共……九块九毛。”他抬起头,看向林风,似乎在等他的反应。
九块九毛……林风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点了点头。
老头这才慢吞吞地从腰包里数出十块钱纸币(一张十块),犹豫了一下,似乎想找一毛钱,但没找到,最终还是把十块钱递给了林风:“喏,十块,不用找了。”
林风默默接过那张同样油腻的十块钱,塞进口袋。然后,他从塑料袋里拿出了那两部旧手机——他自己日常用的那部屏幕碎裂的,和下午卖掉笔记本时一起处理掉的那部更破旧的。
“还有这两部手机,都能开机,屏幕裂了。”林风将手机放在塑料布上。
老头拿起林风日常用的那部,按了按电源键,屏幕亮起,裂痕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更加狰狞,显示出低电量的红色图标和停机的提示。他又拿起另一部,同样按了下,屏幕亮了一下就黑屏了,彻底没电。
“这个,”老头指着林风日常用的那部,“屏幕碎得太厉害,触控估计也坏了,主板可能也有问题。当料板收,最多……二十五块。”
他又拿起那部彻底没电的:“这个更破,后盖都没了,当废品,八块。”
两部手机,加起来三十三块。
林风闭了闭眼。这就是他最后一点“家当”的价值。他再次麻木地点了点头。
老头在本子上记下:“手机两部,33块。”然后数出三张十块和三张一块的纸币,连同刚才那十块钱的“找零”一起,总共43块钱,递给了林风。“总共……算上刚才的,五十二块九毛。给你五十三块吧。”他又摸出一个硬币。
林风接过那五十三块钱(一张五十,三张一块,一个硬币),纸币带着老头手上的松香味和金属味。他将钱塞进口袋,连同之前卖硅钢片和废铁的十块,以及王铁柱给的五百,自己卖铜线等换来的六百多,银行卡里的一百二十七块四毛三……
他大脑昏沉,已经算不清具体的数字了。只知道,加上这最后的六十三块(53+10),他手头的现金大概接近一千二百块了。距离目标,依旧遥远得让人绝望。
他背起空瘪的塑料袋,看也没看那老头一眼,转身离开了这个“电子坟场”。脚步虚浮,如同踩在棉花上。夜色更深了,城中村的喧嚣似乎也减弱了一些,只剩下一些零星的吵闹和醉汉的呓语。冷风吹过,让他汗湿的后背一阵冰凉。
他必须找个地方给手机充电!否则连地图都看不了,怎么去城西那个陌生的“永鑫”仓库?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像游魂一样在巷子里晃荡。终于,在一个24小时营业的、门口放着几张破旧桌椅的便利店门口,他看到了一个共享充电宝的柜机。
他走过去,用那部还能开机的旧手机(电量显示1%!),扫描柜机上的二维码。屏幕卡顿了好一会儿,才跳出界面。押金99元!每小时收费3元!
林风看着自己支付App里那仅剩的127.43龙币余额,心都在滴血。但他别无选择。咬着牙支付了99元押金,租了一个共享充电宝。当充电线插入手机的那一刻,看着屏幕上那缓慢跳动的充电百分比(1%…2%…),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快要渴死的人,终于喝到了一口浑浊的泥水。
他靠在便利店冰冷的墙壁上,身体因为极度的疲惫和精神的巨大压力而微微发抖。充电宝微弱的指示灯在黑暗中闪烁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手机电量缓慢地爬升着。
十点四十分。
手机电量:35%。
林风拔掉充电线,将共享充电宝还回柜机,押金退回(扣除3元使用费)。看着支付App里仅剩的124.43龙币,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地图导航。
输入目的地:“永鑫物流三号仓库,城西工业园”。
路线规划中……
距离:18.7公里。
预计耗时:步行约4小时;公共交通(夜间线路稀少)约需1.5小时(含步行及等待时间)。
步行4小时?他现在这状态,走4公里都够呛!公共交通……他看了一眼自己仅剩的124.43龙币余额,再想想那昂贵的打车费(夜间加价更狠),以及未来十五天可能颗粒无收还要倒贴的卖身生涯……每一分钱都可能是救命钱!
坐公交!哪怕要转车,要等!
他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根据导航指示,朝着最近的夜间公交站牌挪去。每一步都异常沉重,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休息。但脑海中那张印着猩红指印的卖身契,和刘金牙那张油腻的脸,如同鞭子一样抽打着他,让他不敢停下脚步。
等待公交的时间格外漫长。深夜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站牌下只有他一个人,形单影只。终于,一辆外壳斑驳、行驶起来哐当作响的夜间公交车,如同疲倦的老牛般慢吞吞地驶来。
林风投了两块钱(夜间票价翻倍),在司机漠然的目光中,找了个靠窗的、冰冷坚硬的座位坐下。车厢里空荡荡的,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陈年污垢混合的怪味。车窗外,城市的霓虹飞速后退,光影在疲惫的脸上明明灭灭。
他看着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一张年轻却憔悴不堪、写满绝望和麻木的脸。额头的伤口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那是拆卸电机时被飞溅的金属碎片划破的。指尖那抹洗不掉的猩红印泥,如同一个耻辱的烙印。
为了一个虚拟的游戏头盔,他砸锅卖铁,变卖了所有能卖的东西,甚至包括唯一能用的手机(虽然换回了点钱)。他签下了等同于卖身契的劳务合同,即将去从事超高强度的危险工作。他借了工友的血汗钱,尝试了高利贷(被拒),耗尽了最后一点积蓄,像个乞丐一样在深夜的街头奔波……
值得吗?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深处反复拷问。
值得吗?!
林风猛地闭上眼,将头重重地靠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玻璃的寒意透过皮肤,刺入骨髓。他没有答案。或者说,他不敢去想答案。他只能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死死抓住那个唯一的信念——进入《传奇界》!必须进去!只有进去,才能翻身!才能活下去!才能……对得起柱子哥那带着体温的五百块钱!
公交车在空旷的街道上哐当作响,摇摇晃晃,如同他此刻飘摇欲坠的命运。经过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行驶和一次痛苦的转车等待,当林风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踉踉跄跄地站在一片巨大、空旷、被高耸围墙和铁丝网包围的工业园区门口时,时间已经接近午夜十一点。
冰冷的夜风呼啸着穿过空旷的厂区道路,卷起地上的尘土和废纸。巨大的仓库阴影如同匍匐的巨兽,在惨白的月光下沉默矗立。几盏高耸的探照灯射出刺眼的光柱,在空旷的水泥地上扫来扫去,更添几分压抑和荒凉。
“永鑫物流”的巨大招牌在夜色中闪烁着冰冷的蓝光。
三号仓库门口,已经稀稀拉拉地站了七八个人。都是些和林风年纪相仿、或者稍大一些的男人。一个个穿着破旧单薄的衣服,在寒风中缩着脖子,脸上写满了疲惫、麻木和认命。他们有的蹲在地上抽烟,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有的靠着冰冷的墙壁,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
刘金牙那辆脏兮兮的黑色轿车就停在仓库大门旁边。他本人则裹着一件厚实的皮夹克,嘴里叼着烟,正唾沫横飞地对着一个穿着保安制服、手里拿着登记本的男人说着什么,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他那两个跟班,依旧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像两尊门神,冷冷地扫视着聚集过来的工人。
林风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刘金牙只是瞥了他一眼,确认他来了,便不再理会,继续和保安交涉。其他工人也只是麻木地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在这里,他们都是一样的——被生活压榨的牛马,即将被投入磨盘的耗材。
林风默默地走到人群边缘,找了个背风的角落,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去。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每一个关节都在酸痛,眼皮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寒意从冰冷的水泥地透过薄薄的裤子,侵蚀着他的身体。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子最里面的口袋。
硬硬的资格卡还在。
一卷零钱还在。
银行卡也在。
他闭上眼睛,意识在极度的疲惫中开始模糊。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传奇界》广告的画面:穿着布衣(防御2-2,魔御0-1)的新手,挥舞着木剑(攻击2-5),在比奇城外奋力砍杀着一只咯咯叫的鸡。几枚金灿灿的金币从鸡的尸体上爆了出来,叮当作响,那声音在死寂的仓库门口,仿佛成了唯一的救赎之音。
黑暗中,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再次深深掐进掌心那抹洗不掉的猩红印记里,用疼痛对抗着睡魔和绝望。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反复默念着两个字,如同最后的咒语,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
“头盔……”
“头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