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裴君宥这副神情,秦管家有心想把人赶走,可毕竟是裴君宥和裴沐恩的亲叔叔,他不好作主,所以只能看向裴沐恩,希望能给个明确的指令。
裴沐恩眼珠子叽里咕噜的转,最后道:“这亲戚来串门,大半夜的,哪有把人赶出去的道理?人家又没做错什么,我们怡国公府自然是要欢迎客人到来,秦管家,去接进来。”
裴君宥诧异的看向裴沐恩:“漱阳,二叔他们一家此时到来,目的不言而喻,若说他们是投奔咱们而来,我也可以理解,只是我担心你。”
裴沐恩:“大哥担心我什么?”
裴君宥道:“我白日要上朝,要去京郊军中,顾不上府里,我是怕你会受欺负。”
裴沐恩坐下来翘起了二郎腿:“要是此时赶他们走,明天哥哥的坏名声就要传遍全京城了。”
裴君宥在正座坐下:“我不在意这个。”
裴沐恩给裴君宥竖起大拇指:“哥哥果然豁达,只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我可不希望哥哥的名声毁在这样的事上,不值啊不值。”
裴君宥眸光闪了闪:“我明白妹妹的意思,只是你应付的过来么。”
裴沐恩冲他眨眨眼:“只要大哥适时配合我就行。”
裴君宥:“那没问题。”
兄妹俩商量定了,便让秦管家把二叔裴钦一家接进府来,裴君宥和裴沐恩在正堂接待,一左一右端坐在正座。
裴钦带着夫人和一双儿女缓缓进屋了,抬眼便看到极有威压散发着杀气的裴君宥笑呵呵的坐着看他,裴钦没来由的一哆嗦。
又将视线转向旁边的裴沐恩,也是笑呵呵的只是看上去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太嫩了些。
见二人没有起来的意思,裴钦开口:“君宥……”
裴沐恩突然怒拍桌子,震的茶碗叮当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裴沐恩十分激情的挥手:“来人!奏乐!上曲儿!”
话音刚落,正堂外的院中不知从哪里聚集了一群专业人士,唢呐笙萧,锣鼓齐鸣,叮铃咣啷的演奏了一个过年专用的十分欢快的曲子,在深夜之中尤为突兀,震的人脑瓜子嗡嗡响。
别说裴钦一家了,就连裴君宥也是始料未及还有这一出。
他一言难尽的看了一眼裴沐恩,这个妹妹真是天天有花样,每天不重样。
欢迎的小曲儿响了两遍,直到让所有人都尴尬的脚趾抠地,裴沐恩才满意的让他们退下。
裴君宥大手一挥:“二叔二婶请坐。”
裴钦想说的话都被莫名其妙的曲子给噎回了肚子里,他带着夫人儿女满面笑容的坐下了。
很快有人上茶,周周到到的接待了他们。
裴君宥道:“二叔别来无恙,自从我五岁以后就没见过二叔二婶了,这乍一看实在不敢认。”
裴钦叹息道:“老了老了,没想到一转眼,君宥和沐恩都长这么大了。”
裴沐恩也学着裴钦的语气道:“二叔所言极是啊,不过我自出生以来就没见过二叔二婶,所以不知道你们年轻的时候长什么样子,以后只会记得你们一年比一年老去的样子。”
二夫人没忍住咳嗽了两声。
裴钦定定的看着裴沐恩,小模样长的倒是不错,就是太牙尖嘴利了。
刚才进门的时候他还把裴沐恩当个丫头看,如今再审视,裴钦冷静了些,毕竟是在宫里长大的,只怕心思手段不是普通的丫头能比的。
“沐恩这话,是在怪二叔二婶这些年没来看你们了,可是自从大哥大嫂去后,你被接进宫,你哥哥在你这么大都参军去了,二叔就是想见你也是望尘莫及啊。”
裴沐恩笑呵呵的摆摆手:“好说好说,只是我自小在宫里长大,陛下特赐封号漱阳,平日里我也听惯了别人叫我漱阳郡主,二叔这一口一个沐恩,倒是叫的我不太习惯。”
裴钦并不恼,他立刻改口:“是二叔疏忽礼节了,陛下特赐封号,这是对你的隆恩,也是对裴氏一族的隆恩呐。”
裴君宥接过了话:“不知二叔二婶带着弟弟妹妹深夜匆匆而来,是有什么急事?”
裴钦的脸色有些为难,道:“自打你祖父去世后,二叔我便靠着祖业做些生意,虽然不如老太爷在世时有官身在那么风光,但一家倒也衣食无缺,谁料去年做生意被人骗了,血本无归还欠了外债,二叔带着全家撑到今日,实在撑不下去了。”
说到此处,裴钦的脸上也覆了一层愁云惨淡,他本就瘦,这一路上的奔波加上现在真情触动,倒是让人看起来很是同情。
裴钦继续道:“大哥当初分出去,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想打扰,可是如今我实在是走投无路,债主逼上了门,老家的宅子也被霸占了去,债主嚷嚷着追杀我们啊,我死不死的无所谓,可是你婶婶和弟弟妹妹,着实无辜。”
二夫人和她的一双儿女适时的哭了起来。
裴钦拍着大腿叹气:“这些年二叔对你们疏于关心,我也不敢奢求什么,只是看在一家子的份上,暂时给我们一口饭吃,等避过这阵子,我们立刻就走,绝不耽误你们。”
裴钦说的恳切卑微,二夫人那边哭的也伤心,裴君宥和裴沐恩一直没出声,整个堂中气氛都非常压抑。
裴钦见裴君宥没动静,他抹了把眼角挤出来的眼泪抬头一看,裴君宥面无表情,甚至是毫无波澜的看着他们一家子在哭。
而另一边的裴沐恩已经栽在椅子里睡着了。
裴钦:“…………”
二夫人道:“我想我们还是打扰到你们了,抱歉,我们这就走。”
说着,她拉起女儿的手,拽起儿子,跪倒在裴君宥面前:“对不起,是二婶这些年没保护过你们,先给你赔礼道歉。”
说完,她开始砰砰磕头。
裴君宥还算平静的神色随着二夫人的一个个响头开始慢慢转冷,待裴钦打了个冷战发觉时,裴君宥的神色已然如严霜覆雪,阴如寒冰。
裴钦瞬间就去拉起哭哭啼啼不休的二夫人:“你这是干什么?存心让孩子不好受是不是?”
裴君宥冷冷的看着他们,他常年在军中,武人脾气居多,最是讨厌这些个鸡毛蒜皮的算计。
裴沐恩此时打了个哈欠醒来,道:“这是干嘛呀?戏还没唱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