鑫隆化工厂旧址。夕阳的余晖将废弃厂房的钢筋骨架拉扯出狰狞扭曲的长影,如同巨兽的骸骨。空气中弥漫着经年不散的、混合着铁锈、化学溶剂和某种难以言喻腐败气息的工业废土味道。张宇带领的行动小组,无声地散开在厂区外围的阴影里,如同狩猎前的狼群。
目标:赵大勇。根据U盘内部分解压出的残缺信息指向,以及那三个神秘号码中“b”号最后一次短暂通话的三角定位,这个他曾经工作、并极可能利用其掩护进行“残响”前期实验的巢穴,是他最可能的藏身点,也可能是最后的疯狂据点。
“A组,封锁3号原料仓库侧门。”
“b组,控制厂区污水排放口,防止其利用管道逃逸。”
“c组,随我从正门突入,注意有毒残留物!”
张宇的声音压得极低,透过耳麦传递着冰冷的指令。他瞥了一眼身边临时指挥车传来的热成像画面——厂区深处,靠近旧污水处理池方向的一个小型泵房内,有明显的热源信号!一个蜷缩的人形!高度疑似赵大勇!他手中紧握的枪柄微微出汗。化工厂的复杂结构、未知的化学残留、以及对手的极度危险,让每一步都如同踏在雷区。
李晴并未留在指挥车。她坚持在两名全副武装的警员护卫下,抵达了厂区外围一处地势较高的废弃控制塔。左臂抑制器持续传来冰冷的麻痹感,Neurocalm pro的药效如同退潮般缓慢流逝,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束缚具下那些晶体荆棘重新变得蠢蠢欲动。脖颈处的冰冷纹路搏动频率加快,每一次搏动都拉扯着神经深处那根无形的“血证锚点”,带来一阵阵心悸般的抽痛。时间,真的不多了。但她必须在这里。赵大勇与“残响”、与NNt、与“净化协议”的关联,是解开锚点死局的关键钥匙。她需要第一时间感知现场的任何异常能量波动——那些可能属于“残响”技术的蛛丝马迹。
她的目光穿透控制塔布满灰尘和蛛网的窗户,锐利地扫视着下方沉寂的厂区。锈蚀的管道如同巨蟒般缠绕,巨大的反应釜沉默矗立,地面流淌着可疑的、泛着油光的暗色液体。突然,她的视线凝固在靠近那个热源泵房方向的一条露天污水沟渠上。沟渠早已干涸大半,但沟底残留的淤泥颜色异常——不是常见的黑褐色,而是一种令人不安的、带着微弱反光的银灰色!
“张队,注意泵房外东南方那条干涸沟渠!淤泥颜色异常银灰,可能是高浓度微晶能量污染残留!”李晴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瞬间传入张宇耳中。
几乎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
“砰!轰——!”
泵房方向猛地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火光和浓烟瞬间腾起!不是化学爆炸,而是一种诡异的、带着高频尖啸的能量冲击!泵房那扇锈蚀的铁门被整个炸飞!浓烟中,一个穿着深色工装、戴着防毒面具的身影如同疯兽般冲出,手中赫然端着一把经过粗暴改装、焊接着粗大金属罐体的霰弹枪!正是赵大勇!
“开火!压制!”张宇厉喝!枪声瞬间撕裂厂区的死寂!子弹打在赵大勇身边的金属管道和水泥柱上,溅起刺目的火星!
赵大勇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猛地将手中那把怪异的霰弹枪对准了旁边那条李晴刚刚提醒过的、残留着银灰色淤泥的沟渠!他扣动了扳机!
“嗵!”
一声沉闷的爆响!枪口喷出的不是弹丸,而是一大团粘稠的、散发着刺鼻腥甜和浓烈能量波动的银灰色胶状物!胶状物如同有生命的史莱姆,精准地覆盖了沟渠底部那片颜色异常的淤泥!
“滋啦——!!!”
令人牙酸的剧烈腐蚀声和能量反应声骤然响起!银灰色胶状物与沟底淤泥接触的瞬间,如同冷水泼进了滚油!淤泥中沉寂的微晶污染物被瞬间激活!一股强烈的、带着高频震颤的银灰色能量烟雾如同沸腾的喷泉般冲天而起!烟雾迅速扩散,所过之处,锈蚀的金属发出刺耳的呻吟,迅速蒙上一层诡异的灰白结晶!连空气都似乎被扭曲、冻结!
“能量污染爆发!快撤出烟雾范围!”李晴在控制塔上看得真切,心猛地沉了下去!赵大勇引爆的不是武器,而是埋藏在沟渠下的微晶能量污染源!他利用特制的“活化剂”,瞬间制造了一片致命的能量污染区,阻挡追兵,为自己开辟逃生通道!
“咳咳…该死!”冲在最前面的几名警员猝不及防,被迅速扩散的烟雾边缘扫到,防护服表面瞬间凝结出细密的灰白晶体,行动顿时变得僵硬迟缓!烟雾如同有生命的屏障,将赵大勇的身影暂时遮蔽!
“b组!b组!目标可能向污水排放口方向逃窜!堵住他!”张宇强忍着咽喉的灼痛感,对着烟雾方向盲射压制,同时厉声下令。
与此同时,海东市经侦支队办公室。灯光惨白,照在堆满文件的桌面上。林薇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刚刚从工商、税务和银行紧急调取的海量数据流。她对面坐着惠民拆迁服务有限公司的现任财务主管,一个脸色苍白、额头冒汗的中年男人。
“李总…李国富,就是当年负责塘湾村项目的副总,签名是‘李’的那个。”财务主管声音发颤,手指着屏幕上几张银行流水截图,“他…他个人账户在三年前,也就是塘湾村拆迁补偿款集中发放期间,收到过几笔大额…来源不明的境外汇款。汇款方…是注册在开曼群岛的一家空壳公司。”
林薇目光如刀:“金额?”
“总…总共超过八百万。”
“时间点?”林薇追问。
“就在…就在鑫隆化工厂收到惠民公司那几笔‘特殊废料处理服务费’之后的一周内!”财务主管的声音带着崩溃,“还有…还有这个!”他调出另一份文件,是惠民公司内部的一份被删除后又恢复的邮件记录,“李总…李国富曾指示我,将公司购买Neurocalm pro(作为‘特殊实验耗材’申报)的票据…混入给鑫隆化工厂的‘废料处理费’报销凭证里!他说…是赵经理要求的…走个账…”
“赵经理?赵大勇?”林薇的声音陡然拔高。
“是…是!鑫隆化工厂后勤科的赵大勇!李总和他…他们私下往来很密切!”
一条完整的黑色链条,在冰冷的数字和票据间彻底浮出水面:赵大勇利用在鑫隆化工厂的职务,与惠民公司副总李国富勾结。李国富通过虚增拆迁补偿款(如王强家)和虚构“废料处理服务”等项目,套取、洗白巨额资金。其中部分资金回流给赵大勇,作为其获取Neurocalm pro、建立“残响”实验网络的资金支持!而李国富则通过境外空壳公司收取巨额回扣!拆迁补偿款——这条本应抚平社会伤痛的“抚恤金”,竟成了滋养人体实验和腐败的毒液!
“李国富人在哪里?”林薇的声音冷得像冰。
财务主管吓得一哆嗦:“不…不知道!从昨天下午开始就联系不上了!手机关机,家里也没人…”
林薇立刻抓起电话:“技术组!立刻定位李国富名下所有车辆、手机信号最后消失点!通知各交通卡口,严密布控!”
鑫隆化工厂。致命的银灰色能量烟雾在厂区弥漫,如同择人而噬的幽灵。赵大勇借着烟雾的掩护和引爆污染制造的混乱,如同鬼魅般冲向厂区深处巨大的污水处理池区域。那里管道纵横,连接着通往城市地下污水管网的主排放口,是他的“水遁”计划!
“他往沉淀池方向去了!”一名负责外围监控的警员高喊。
张宇带着c组队员,顶着仍在缓慢扩散的污染烟雾边缘,紧追不舍!脚下粘稠的淤泥和空气中弥漫的腥甜能量气息令人作呕。绕过几个巨大的废弃沉淀罐,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早已停用的露天圆形沉淀池,池底沉积着厚厚的、散发着恶臭的黑绿色污泥。池边,粗大的铸铁排污管道如同巨口,深深嵌入池壁。
赵大勇的身影出现在池边!他回头看了一眼追兵,防毒面具下的眼神闪烁着疯狂和绝望。他猛地将手中那把改装霰弹枪扔进污泥池,然后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扑向那黑洞洞的排污管道口!
“站住!”张宇怒吼,举枪瞄准!但赵大勇的动作太快!
就在赵大勇半个身子即将没入管道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并非来自张宇的方向!而是来自沉淀池对面一处高高的废弃管廊架!
赵大勇的身体猛地一僵!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口,工装上迅速洇开一大片暗红!他艰难地回头,看向子弹射来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声响,眼中最后的光芒被巨大的惊愕和某种更深邃的恐惧吞噬。随即,他失去平衡,如同一个破败的麻袋,一头栽进了深不见底、散发着恶臭的排污管道深处!只有几滴温热的鲜血,溅落在管道口边缘锈蚀的铁壁上,迅速被污泥吞噬。
“谁开的枪?!”张宇和队员们惊怒交加,枪口瞬间指向管廊架方向!但那里空无一人,只有风穿过锈蚀钢架的呜咽。
控制塔上,李晴目睹了这电光火石的一切。赵大勇中弹落井的瞬间,她左臂抑制器内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几乎撕裂神经的尖锐刺痛!束缚具下,那些被药物暂时压制的晶体荆棘如同受到强烈刺激,疯狂地向上顶起!冰冷的聚合物外壳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脖颈处的纹路瞬间变得滚烫,搏动如同失控的引擎!
“呃啊——!”她闷哼一声,痛苦地弯下腰,冷汗瞬间浸透后背。眼前一阵发黑,意识深处仿佛被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贯穿!那根无形的“血证锚点”链条,在赵大勇生命消逝的瞬间,非但没有松动,反而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能量,骤然收紧!仿佛赵大勇的死亡,成为了锚点最后锁定的“血证”!
“李检!”护卫警员大惊失色。
李晴死死抓住控制台边缘,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她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但眼神却燃烧着骇人的光芒,死死盯着赵大勇消失的那个排污口,以及对面空无一人的管廊架。
灭口!赵大勇被灭口了!开枪的不是警方!是“残响”组织的人!他们一直在暗中监视!当赵大勇即将被捕或逃入警方难以追踪的地下管网时,他们选择了最彻底的“清除”!赵大勇知道的秘密太多了,关于“残响”的运作,关于NNt的渗透,关于“净化协议”…他的价值榨干后,便成了必须销毁的垃圾!
而他的死亡,他的血,却意外地成为了“净化协议”锁定自己的最后一块砝码!锚点的锁链,在污浊的泥流中完成了最终的锻造!
“张队…”李晴的声音透过通讯器,虚弱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赵大勇…被灭口了…开枪点在…对面管廊架…查!排污口…他的血…是最后的锚点坐标…”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痉挛袭来,她身体一软,全靠意志力支撑着才没有倒下。
污秽的泥流吞噬了赵大勇的躯体,也冲刷着罪恶的痕迹。但溅落在管道口的血滴,却如同烙印,将死亡的坐标与“净化协议”的杀机死死绑定在李晴身上。锚点的倒计时,在灭口的枪声后,进入了最狂暴的读秒。检察官的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污流与悬于头顶的毁灭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