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门的惊天爆炸,像一记无形的、燃着烈焰的耳光,狠狠抽在耶律乙辛的脸上。
他英俊的面容扭曲,帅帐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先是西水门的诡异火海,再是朱雀门的乞丐惊雷。
两路佯攻,竟以两种他闻所未闻的、近乎羞辱的方式,被彻底粉碎。
这不是战争,这是戏耍!
“废物!高太尉,这就是你说的,插标卖首的宋军?”耶律乙辛的刀锋,冰冷地压在高俅的脖颈上,那股刺骨的寒意,让高俅的裤裆瞬间湿了一片。
“大……大王……”高俅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在生死关头迸发出了求生的智慧,“新郑门!还有新郑门!那里,才是真正的杀招!大王,我拿项上人头担保,新郑门,必定会破!”
一提到新郑门,高俅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连滚带爬地凑到耶律乙辛脚下,脸上堆满了病态的亢奋。
“新郑门的守将陈三,是我一手提拔的亲信!他的老母、妻儿、全族上下三十七口人的性命,都攥在我的手里!我早已派人送去密信,只要王师一到,他必定开门!此人,绝无背叛的可能!”
他不是在分析,他是在赌。
赌陈三的懦弱,赌人性的自私。
他赌对了。
……
汴京城,东城墙,新郑门。
此处的城墙,相比于朱雀门要低矮许多,防备也最为薄弱。
城楼之上,守将陈三,正死死攥着那封太尉府的密信。
“开门,迎王师。封侯。不从,灭门。”
寥寥数字,却字字诛心。
远处,一条黑色的洪流,正卷着漫天风雪,奔涌而来。
为首的,是一面绣着狰狞狼头的战旗。
陈三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了。
“传我将令!”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压抑,而变得异常尖利。
“开……开城门!”
“什么?!”
城楼上的所有士卒,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将军,辽狗就在眼前,您说什么胡话!”一名都头难以置信地质问道。
“我说,开城门!!”陈三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面目狰狞地嘶吼,“违令者,斩!!”
所有人都被他疯狂的样子吓住了。
军令如山。
在陈三和他身边数十名早已被收买的心腹的逼迫下,两名士卒颤抖着双手,缓缓拉动了那沉重的绞盘。
“咯吱——咯吱——”
新郑门那扇坚固的城门,在令人牙酸的声响中,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城外的辽军,看到这一幕,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他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朝着那道象征着希望与死亡的缝隙冲去。
“不!将军!你这是叛国!”
终于,有忠勇的士卒反应过来,他们想要冲上去,阻止城门的开启。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自己人的屠刀。
“噗嗤!”
鲜血,染红了城楼的青砖。
那些忠诚的、想要保家卫国的士兵,到死,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死在同袍的刀下。
城门,被彻底打开了。
数千辽国铁骑,如同决堤的洪水,势不可挡地,涌入了汴京城!
他们所过之处,留下的是一片火海与哀嚎。
新郑门,破了。
像一把淬毒的尖刀,狠狠地,插进了汴京城最柔软的腹地。
……
樊楼,听琴小筑。
“报——!”
一名不良人探子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声音里带着哭腔。
“总管!不好了!新郑门守将陈三叛变!辽军主力已入城!”
沙盘前,周邦彦静静地站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这个足以让天塌地陷的消息,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背叛,是这场战争的一部分。
他没有去看那名探子,只是缓缓地,抬起头,目光望向艮岳的方向。
那里,有一个人,在等他的回应。
“少帅!”
他身后,那些刚刚从朱雀门撤回来的拱圣营旧部,一个个眼眶通红,杀气腾腾。
“请少帅下令!我等愿随少帅,死战!”
周邦彦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从身旁的兵器架上,取下了那把满是裂纹的铁胎弓。
只是,这把弓,已经和之前不同。
原本陈旧的弓弦,已被换掉。
取而代之的,是一根通体雪白、在灯光下泛着幽幽光泽的、由无数根最顶级的“冰蚕丝”捻合而成的崭新弓弦。
那是昨夜,李师师在得知他要赴死后,熬尽心血,为他连夜赶制的。
她说,这蚕丝弦,韧如金刚,拉满时,悄无声息,最适合暗夜中的猎杀。
她说,这弦,是她用自己的心头血浸染过的,希望能代替她,护他周全。
周邦p彦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那根冰凉而柔韧的弓弦,仿佛能感觉到,她指尖的温度和心跳。
他缓缓转身,面向身后那一张张写满了决绝与忠诚的脸。
“拱圣营。”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听令。”
“在!”
“随我,去新郑门。”
他顿了顿,眼中,燃起一股滔天的火焰,仿佛要将这整个不公的世道,焚烧殆尽。
“告诉那些辽狗,这里,是谁的家。”
“告诉那个叛徒,背叛的代价,是什么。”
说罢,他手持铁弓,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樊楼。
在他身后,数十名沉默的死神,紧随其后。
真正的猎杀,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