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根海姆赛道旁的巨大屏幕上,无情地滚动着刚才的回放。勒克莱尔的法拉利停在维修区,数字定格在鲜红的5.2秒。
林逸风的视线只在那上面停留了0.1秒,但那个数字像烙铁一样烫进了他的脑海。他不需要工程师提醒,就已经算清了这5.2秒意味着什么。那不仅是勒克莱尔的灾难,也是整个车队的灾难。
“夏尔能挡住刘易斯多久?”他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递,听不出任何情绪,像是在询问一个胎压数据。
罗伯托·奇亚帕的声音在头盔里响起,同样冷静,却透着一丝无奈:“他的软胎是全新的,但需要几圈才能进入最佳工作温度。而汉密尔顿的软胎……性能还在。夏尔会尽力,Ethan。你继续按你的计划跑,拉开差距。”
“收到。”
林逸风没有再多问。他知道“尽力”这个词在F1里有多沉重。勒克莱尔现在就是一道移动的红色壁垒,用自己滚烫的赛车去冷却汉密尔顿那把烧得通红的刀刃。
接下来的几圈,领先集团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维斯塔潘的红牛、博塔斯的梅赛德斯,纷纷驶入维修区,进行他们的第一次停站。赛道上瞬间清净了不少,只剩下他和汉密尔顿还在用起跑时的那套软胎飞驰。
赵思宁的声音第一次直接切入了他的频道,清脆而果断,像冰块落入玻璃杯。
“Ethan,我们执行b计划。延长你这一节的里程,留在赛道上,看看天气情况。”
b计划。一个赛前并未作为首选的策略。
林逸风的脑海里,舒马赫的幻影若隐若现。老车王没有看他,而是望着前方的赛道。
“这是一个赌博。”幻影的声音在他脑中回响,“赌的是轮胎的衰减,赌的是潜在的安全车,更赌的是……天气。但如果赌赢了,回报会非常丰厚。”
林逸风的嘴角在头盔里微微上扬。赌博?他喜欢赌博。尤其是当赌桌的另一边,坐着整个围场的时候。
他继续推进,每一圈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极软胎的性能早已过了巅峰,每一次重刹,每一次大力给油,车尾都变得极其活跃,像一头难以驯服的野兽。他用尽全部的感知和技巧,安抚着这台红色的猛兽,榨干它最后的能量。
第二十六圈,他的进站时机终于到来。
“box, box, Ethan. box now.”
SF71h如一道红色的闪电,精准地切入维修区通道,限速器将时速压在80公里。维修站里,法拉利的技师们神情肃穆,刚才勒克莱尔的失误像一朵乌云笼罩在他们头顶。
林逸风将车稳稳停在t字标上。
咚!
赛车被瞬间顶起。
嗒嗒嗒嗒!嗒!
风炮枪的爆响干脆利落,四条轮胎几乎在同一瞬间被换下、装上。这一次,没有任何失误。。
赛车重重落下,绿灯亮起。
2.3秒。
一次完美的停站。
林逸风踩下油门,在轮胎的尖啸中冲出维修通道。他重新汇入赛道,视线飞快地扫过旁边闪过的位置板。
p4。
他现在排在第四。
罗伯托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兴奋:“oK,Ethan,完美的停站!你现在在汉密尔顿和勒克莱尔之间,再前方是博塔斯。轮胎状态非常好,软胎。现在,开启追击模式!”
“追击模式”这四个字,像是一把钥匙,瞬间解锁了林逸风体内某种被压抑的东西。
他的血液在奔流,心脏在鼓噪,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却稳如磐石。
全新的软胎带来了无与伦比的抓地力,赛车仿佛被重新注入了灵魂。林逸风的驾驶风格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具攻击性,他更晚地刹车,更早地开油,用一种近乎贪婪的方式吞噬着赛道。
一圈,又一圈。
到第三十八圈结束时,林逸风已经紧紧地贴在了勒克莱尔的车尾。他能清晰地看到队友头盔的摆动,能感受到从前方赛车尾部喷出的灼热气流。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第三十九圈,无线电再次响起。是赵思宁。
她的声音里没有任何犹豫,像一道不容置疑的指令。
“夏尔,让Ethan过去。他在执行不同的策略,速度更快。”
另一条频道里,勒克莱尔的工程师重复了指令。无线电里只有一声简短而清晰的“copy”。
在通往体育场弯之前的长直道上,勒克莱尔的赛车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只是在直道末端,他没有守住内线,而是稍微向外侧偏移,让出了一条清晰的、无可争议的赛车线。
林逸风心领神会,一脚油门到底,从那条让出的路线上呼啸而过。
两台法拉利赛车交错的瞬间,林逸风按下了通话按钮。
“谢谢。”
他知道这个指令对一个车手来说意味着什么,尤其是一个刚刚在维修站里损失了宝贵时间、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车手。
他重新回到了第一的位置。霍根海姆的上空,法拉利领跑。
然而,就在他刚刚巩固领跑优势的下一圈,第四十圈,一些异样发生了。
一滴冰凉的液体,毫无征兆地砸在了他的头盔面罩上,然后瞬间被高速气流吹散。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灰暗,乌云迅速在天空中渲染开来。
雨点开始变得密集。
“Ethan,赛道部分路段开始湿滑,尤其是6号发卡弯!”奇亚帕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紧张。
“雨战,Ethan。”舒马赫的声音在林逸风的意识深处响起,“这是你的机会,也是陷阱。”
维修区瞬间变成了一个沸腾的马蜂窝。镜头里,有车队冲动地冲入维修区换上半雨胎,有人在赛道上挣扎,有人在祈祷。策略的博弈,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赵思宁的声音再次响起,语速极快,但逻辑清晰:“雨势在加大!但我们的雷达显示,这可能是一场阵雨,很快会停!Ethan,告诉我你的感觉?赛道的感觉!”
林逸风紧紧握住方向盘,SF71h在他手下像一条受惊的蛇,车尾在湿滑的赛道上不停地摆动。他每一次修正,都像是走在万丈悬崖的钢丝上。
“现在干胎还能撑,但6号弯这里非常、非常滑!”
他依靠着“赛道记忆宫殿”那变态般的天赋,脑海中浮现出霍根海姆赛道最完美的干地抓地力地图。他强迫自己把车压在那些记忆中的位置上,哪怕现在那些地方已经被雨水覆盖。
好几次,赛车在弯中发出致命的侧滑,轮胎几乎完全失去抓地力,但他都凭借着超越常人的反应和对赛道每一寸的精确记忆,硬生生地将赛车救了回来。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那台银色的梅赛德斯像幽灵一样跟在后面,汉密尔顿同样选择了留在赛道上,同样在与失控的边缘搏斗。
领先集团中,维斯塔潘和博塔斯承受不住压力,双双回到维修区,换上了绿色的半雨胎。
赛道上,用干胎坚持的,只剩下他和汉密尔顿两个疯子。
这是一个致命的赌博。
无线电里传来赵思宁最后的决断,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和疯狂。
“Ethan,听着!雨云移动速度很快,最多还有五分钟就会过去!坚持住!等雨一停,我们立刻进站,换上一套全新的极软胎,冲刺到比赛结束!这将是全场最快的方案!”
用干胎在雨中撑过最艰难的五分钟,然后在半干的赛道上,用上性能最爆炸的极软胎进行最后的冲刺。
这个计划,不是冒险。
这是在和老天对赌。
林逸风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看着前方的赛道,看着后视镜里的银色魅影,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燃烧了起来。
他按下了通话键,声音穿透了引擎的轰鸣和雨点的敲打,斩钉截铁。
“cop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