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卫东家。
还没回店里,老钱就像幽灵一样飘到了杨福平身旁:“东家怎么说?”
杨福平俩手一摊:“东家仁义,想便宜把店兑给我,可惜了,老天不长眼。
我们家从昨天晚上开始,精穷。
一块儿大洋都没剩下!”
说这话的时候,杨福平半点儿不心虚。
家里值钱点儿的东西,全在变大了的棺材里放着。
真真就一块儿大洋都没留下。
谎话就得九真一假,省得穿帮。
老钱可惜的叹口气:“你也是不求上进,早几年听我的,自己干个生意多好。
至少这会儿还能剩个铺子,现在好了,家里就剩下乡下那点儿地了!”
杨福平有种冲动没抑制的住,捂脸长叹:“乡下那十来亩地,前段儿时间,我爹给卖啦。
钱正好这回一块儿给偷走了。
老家就剩个小院儿跟两亩菜地了!”
老钱后退两步,捂着胸口不可思议的看着杨福平:“要不,抽个日子带上杨掌柜的去雍和宫拜拜吧。
这也太······”
杨福平背手仰天眯眼长叹:“您说的有道理,好在家里还有点儿粗粮,一时半会儿的倒也不用跟人伸手。
我爹也说呢,别是今年门神没贴好?
怎么就这个寸劲儿呢!”
老钱缓口气,摆手往自己店里走:“别赖门神了,还是听我的,去雍和宫拜拜······”
国不安家不宁的,哪个庙里的神仙香火都旺。
杨福平随后应了声,对着送完粮食回来的小孙跟宝根儿露出个笑脸儿。
俩人进店后,第一时间就是一顿牛饮。
然后才有心思问杨福平:“福安呐?”
杨福平轻描淡写:“昨儿晚上家里刚出事儿,我不放心,让他先回去了。
中午的饭我给捎回去!
对了,下午咱们店关门,明天早点儿过来!”
小孙撞撞宝根儿:“你看,我说对了,下午肯定会关门!”
喜提半天带薪假期,宝根儿也挺乐呵。
拿过来饭篮子,一边儿掏一边儿申请:“我带回家吃吧,还能早走会儿。”
巧了,小孙也是这个打算。
干脆,三人把东西一分,篮子往老钱那边一放。
直接关门走人。
至于店什么时候兑出去,准备兑给谁。
杨福平一句没多问,也没跟下面儿伙计提。
事到临头再说吧,东家要干什么,当伙计的谁能拦得住,得分清楚大小王。
怀里揣着八个窝头跟几根儿咸菜条儿,鼓鼓囊囊的也是一堆。
杨福平不有些弯起身子,省的别人看了犯寻思,寻思多了容易出事儿。
弯下身子的杨福平,变的跟街上其他的人一模一样。
南来北往,急着讨生活行人,脚步匆匆,累的直不起腰来。
终于安全的把八个窝头运送回家。
正在唏哩呼噜吃面条的杨福安眨巴着大眼睛,看桌上摆着的八个窝头。
想想都觉着嗓子眼儿发紧。
提出个很好的建议:“让咱娘煎窝头吃吧!”
李水仙实在没忍住,使劲儿敲了下小儿子的脑瓜子:“吃的还挺尖!想都别想。
咱家刚一夜赤贫,今儿就翻着花样吃。
小心还有小偷光顾!”
今儿早上,杨远信跟其他人的说辞全都一样,家里进贼了。
福安给敲晕了之后,人家跑了。
不让往外说,怕小偷回来报复!
所以准备找郭平去道上平事儿了。
至于钱财嘛,还是得统统藏起来。
不然怕还招小偷。
李水仙摸着光秃秃的手腕儿,看着媳妇光秃秃的耳洞,叹口气:“从进了你们杨家门,前些年还算凑合,自打老爷子走了之后,这日子是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人家都是吃糠咽菜还得用猪皮蹭蹭嘴才出门。
咱家可好,还得往穷里过!”
有了昨儿晚上的两个亡命贼,李水仙也只是抱怨了两句。
毕竟,人身安全跟口腹之欲,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
计划之外的大儿子突然回家。
李水仙准备起身再去做点儿,结果被杨福平给拦住了。
“娘,就窝头就行,您给咸菜条儿改个刀,切细点儿,用葱丝拌下。
店里的咸菜忒咸,一条咸菜,都不知道下多大的口合适。”
李水仙掂量了下这窝头,还挺瓷实。
用馍筐装起来:“你别管了,我做得了,你等着吃就行。”
刘翠芬正在喂孩子,见状直接把小柱儿给塞进了福平怀里:“你喂会儿孩子,我扒拉两口饭,面都坨了。”
这个可以有。
于是跟小儿子大眼瞪小眼儿。
然后熟练的端起碗挑起一筷子面条:“啊,张嘴!”
小柱儿皱眉,闭嘴,头歪一边儿抗拒道:“娘,娘!”
刘翠芬这会儿母爱没有上线,接收不了信号。
端起碗往自个儿肚里连着扒拉了好几口,这才定定神继续吃。
还别说,学习真是太费精神了。
一上午没咋动,就跟着石头学字儿呢。
居然饿那么快。
刘翠芬一边儿吃,一边儿回想,花字儿怎么写来着?
不好,顺着面条咽下去啦!
小柱儿眼见亲娘不接茬,转头向哥哥求助:“得得!”
这个更没用,吃饱的小锁已经跟着红妞满院子疯跑了,哪还记得还有个吃饭慢吞吞的弟弟。
好在刘翠芬饭吃的快,三两口吃完后,把孩子给借走了。
瞪了杨福平一眼:“连个孩子都喂不了!”
压根儿没发挥出实力的杨福平,只好默认了这句说落。
小柱张嘴细嚼慢咽,李水仙端出来了一海碗烩窝头。
杨福平用筷子扒拉了两下,里面用切细丝的咸菜条炝锅,放了两片儿腊肉,抓了几个根儿这个季节最常见的豆角跟苋菜进去,两个切块儿的窝头就能烩出来满满一海碗。
闻着挺香,吃着也顺口的多。
杨福平扒拉完自己的面条,看着他哥碗里变了样儿的窝头,犹豫着要不要尝尝。
李水仙嘴一努:“锅里还有,我放了三个窝头,一碗盛不下,想吃去尝尝吧,反正你哥也吃不完。”
杨福安,高兴的拿着碗去厨房了。
虽说还是窝头,可换个样儿,就好吃的多了。
大夏天吃热饭,杨福平吃的再慢,还是出了一头汗。
一碗半的烩窝头下肚,直接起身换了汗塌儿敞着怀穿。
杨福平擦着脸问他娘:“我爹说晚上什么时候回来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