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卷着海腥味灌进顶楼，林昭的警服下摆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背对着三人，望着下方车流如织的街道，喉结动了动——那是他每次要说重话前的习惯性动作。
\"林昭？\"苏挽月最先开口。
她的作战靴在水泥地面碾出细碎声响，皮手套攥得发白，\"大早上把我们骗上来，总不是看日出的。\"
顾清欢没说话，却伸手碰了碰林昭后颈。
那里还贴着昨夜同步仪留下的胶痕，温度比常人低了两度——法医的指尖总能精准捕捉异常。
阮星眠的相机咔嗒一声，镜头从三人交叠的影子上抬，对准林昭紧绷的下颌线：\"我猜和你胸口那根金丝有关？
昨晚它跳得比我采访枪击案时的心跳还快。\"
林昭转身。
晨光在他眼底碎成金箔，却掩不住深处翻涌的暗潮。
三天前在意识迷宫里，他看见系统核心的真容了——不是面板上冷冰冰的数字，而是无数被篡改的记忆碎片，裹着他母亲当年冤案的卷宗，在数据流里沉浮。\"镜界\"说要和他融合，说这样能成为\"完美执法者\"，可他在那些碎片里，分明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缩在派出所墙角，听警察说\"你妈畏罪自杀\"时的眼泪。
\"只有让系统完成融合，才能找到它的核心弱点。\"他的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它要的是宿主，是容器。
可它不知道......\"
\"你是打算让它吞噬你？\"阮星眠的相机\"啪\"地砸在栏杆上。
她平时总弯着的眉眼此刻绷成两把刀，\"上周在地铁站，你为救那个小孩被异能者捅穿肩膀，功德系统替你愈合伤口时，我拍了三百张特写——那些金丝，根本是在啃食你的生命力！\"
苏挽月突然抓住林昭的手腕。
她的掌心还留着昨夜在病房拍他肩膀时的温度，此刻却冷得像冰：\"你当我是摆设？
刑侦支队二十八个兄弟，加上特警队，要端掉镜界老巢有的是办法。\"她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林昭腕骨上的旧疤——那是他十四岁为抢回母亲冤案档案，被混混砍的。
顾清欢轻轻掰开苏挽月的手。
她的白大褂口袋里还装着昨夜从林昭血液里提取的系统因子样本，在离心管里泛着诡异的幽蓝：\"融合时，他的脑电波会出现三重震荡。\"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手术刀划开迷雾，\"第一次是系统接管神经，第二次是宿主意识反扑，第三次......\"
\"第三次是同归于尽的机会。\"林昭接过话头。
他望着顾清欢眼底的血丝——这三天她根本没合眼，同步仪的连接线在她手腕勒出红痕，\"清欢在我体内埋了终焉模式，挽月的特种弹能破异能屏障，星眠的摄像机......\"他突然笑了，\"能拍下最真实的证据，让所有人知道，镜界不是神。\"
阮星眠的睫毛颤了颤。
她从口袋里摸出微型摄像机，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上周去养老院采访，张奶奶拉着我手说'小林警官又帮我找走失的猫啦'。\"她把摄像机塞进林昭掌心，\"你要是敢让这东西拍到你断气的画面......\"
\"我保证。\"林昭握住摄像机，指腹蹭过机身上刻的\"真相\"二字——那是他去年帮阮星眠抢回被镜界销毁的采访带后，她亲手刻的，\"等结束了，我们去吃陈记小笼包，你点三笼，我付账。\"
苏挽月突然转身。
她望着楼下已经就位的便衣警察，喉结动了动：\"十点整，各路口封锁。
狙击手在金融大厦、会展中心、海平桥，共七处。\"她摸出对讲机，拇指悬在通话键上，\"你要敢提前三分钟动手......\"
\"我比你更想活着看镜界垮台。\"林昭拍了拍她后背。
这个动作太像平时调侃时的玩闹，却让苏挽月眼眶一热——他的手掌那么轻，像怕碰碎什么。
顾清欢举起医疗平板。
屏幕上，林昭的心跳曲线正在平稳攀升：\"金丝波动已释放。\"她指腹按在平板边缘，那里贴着张便利贴，是昨夜林昭昏迷时她写的\"存活率27%\"，\"镜界残党会在两小时内聚集到市中心广场。\"
林昭抬头看天。
云层正被风撕开一道裂缝，阳光漏下来，照得他胸口的金丝发烫。
那是系统在回应——就像三天前在意识迷宫里，那些数据流缠上他时，也带着这种灼烧般的热度。
\"走。\"他把警徽别正，\"去做该做的事。\"
阮星眠最后看了他一眼。
她的相机镜头扫过林昭挺直的脊梁，扫过苏挽月攥紧的枪柄，扫过顾清欢发白的指节，然后转身冲进楼梯间。
她的高跟鞋声在楼道里撞出回响，像某种倒计时。
苏挽月跟着下楼，走了两步又回头。
林昭还站在顶楼边缘，风掀起他的刘海，露出额角未消的淤青——那是三天前突破意识迷宫时，撞在同步仪操作台上的。
她张了张嘴，终究没说话，摔上门。
顾清欢收拾平板时，一张照片从夹层滑落。
那是六年前的林昭，穿着高中校服，蹲在派出所门口，怀里抱着个褪色的档案袋——那是他用整个暑假，在垃圾场翻出的母亲冤案资料。
她弯腰捡起照片，指尖抚过少年发红的眼尾，然后追上林昭，把照片塞进他警服内袋：\"带着它。\"
林昭摸了摸胸口，照片的边角硌着皮肤。
他望着顾清欢下楼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夜她给他换输液管时说的话：\"尸体不会说谎，但活人会。
所以你要活着，替他们说真话。\"
市中心广场的霓虹灯在暮色中次第亮起时，林昭站在广场中央的喷泉池边。
他能感觉到金丝在血管里游走，像无数条小蛇，每游过一处，就带走一丝体温。
周围的人群渐渐安静——镜界的异能者到了，他们藏在奶茶店、报刊亭、公交站台，用精神控制让路人停滞，用记忆篡改模糊监控。
\"欢迎回家，执法者。\"
声音像电流穿过耳膜。
林昭抬头，看见夜空被撕开一道裂缝。
无数数据流涌出来，组成半透明的巨人，它的眼睛是千万个被篡改的记忆碎片，其中最亮的那片，是他母亲在审讯室里的脸——和档案上\"畏罪自杀\"的照片不同，她的手腕没有割痕，脖颈却有青紫色的指印。
金丝突然暴起。
它们从林昭的皮肤下钻出来，缠上他的手腕、脖颈、眼眶，疼得他膝盖一弯。
但他笑了，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灿烂——因为他看见广场角落，阮星眠的微型摄像机红灯在闪；看见金融大厦顶楼，苏挽月的狙击枪准星锁住数据流的咽喉；看见医疗车里，顾清欢的手指悬在\"终焉模式\"的按钮上，指节泛白。
\"现在！\"
他的吼声响彻广场。
顾清欢的手指按下。
高频脉冲波像看不见的浪潮，从林昭体内炸开，掀翻周围的异能屏障；苏挽月扣动扳机，特种弹带着嗤啦的电流声，精准命中数据流的核心；阮星眠的拇指按在遥控器上，地铁站的数据节点轰然爆炸，蓝色火光映亮半边天。
金丝突然绷直。
林昭看见意识里的数据流在崩溃，看见母亲的脸终于清晰，看见苏挽月红着眼冲过来，看见顾清欢在喊他名字，看见阮星眠的相机掉在地上，镜头还对着他。
\"真正的正义......\"他的声音散在风里，\"不需要系统。\"
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他听见重物落地的闷响。
再睁眼时，是消毒水的味道。
顾清欢的脸在上方模糊成一片，她的手抚过他的额头，带着法医特有的冷静温度：\"你睡了三天。\"
苏挽月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镜界老巢被端了，那些异能者......\"
\"他们的记忆篡改术，在终焉模式下失效了。\"阮星眠的相机咔嗒一声，\"我拍了他们的忏悔录像，足够让法庭判他们坐穿牢底。\"
林昭想笑，却发现喉咙像被火烧过。
他摸向胸口，警服内袋里的照片还在，边角有些皱了——应该是顾清欢在他倒下时帮他收好的。
\"睡吧。\"顾清欢把枕头垫高些，\"医生说你需要......\"
\"叮——\"
一声轻响打断了她的话。
阮星眠的手机屏幕亮起，是条未读短信：【07号宿主已死亡，08号觉醒程序启动】。
她指尖一抖，手机掉在林昭床沿。
林昭望着屏幕上的字，忽然想起意识消散前，那个\"认知之神\"在他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你以为结束了？
我们的游戏......才刚开始。\"
窗外，海城的夜色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