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喉结动了动。
月光在\"苏挽月\"脸上割出冷硬的棱线，她眼尾的红血丝像蛛网般爬向眉骨，那声\"昭昭\"还在他耳边嗡嗡作响——和记忆里母亲火场中的呼唤重叠，却多了种黏腻的潮湿感，像有虫子顺着耳骨往脑子里钻。
他低头瞥向腕间的金属环，淡银色的表面正随着心跳频率明灭。
那是顾清欢昨夜在解剖室递给他的，当时她的橡胶手套还沾着未擦净的福尔马林，指尖在金属环内侧点了点：\"暗蚀的脑波同步装置有频率阈值，这个能在你和目标脑波重叠时，把我的信号导进去。\"
\"苏挽月\"又近了一步，战术靴碾过碎玻璃的脆响刺得林昭耳膜发疼。
他能闻到她身上的气味——不是平时那股冷冽的松香，而是某种腐败的甜，像放了三天的荔枝。
\"你不是她。\"林昭开口，声音比想象中稳。
他看见对方瞳孔微微收缩，像被戳破的气球，\"苏队不会在出任务时不检查战术靴鞋带。\"
\"苏挽月\"低头。
她左脚的战术靴鞋带确实散着，原本该系成死结的部分松垮垮垂着。
林昭盯着她睫毛颤动的弧度——苏挽月的睫毛是向下卷的，此刻却生硬地翘着，像被胶水粘过的假睫毛。
\"小聪明。\"她突然笑了，嘴角咧到不自然的角度，\"但你猜，我知不知道她后颈那朵胎记的位置？\"
话音未落，她的手已经扣住林昭后颈。
剧痛顺着皮肤炸开。
林昭倒抽冷气，却在触及她掌心温度的瞬间瞳孔骤缩——苏挽月的手向来凉，此刻却烫得惊人，像块刚从烤箱里取出的铁板。
他的指尖摸到她手腕内侧，那里有道淡粉色的疤，是三个月前追逃犯时被碎玻璃划的，可此刻那道疤摸起来平滑得像婴儿皮肤。
\"神经共振器，启动。\"林昭对着袖口的微型麦克风低语。
几乎是同时，腕间金属环迸出刺目蓝光。\"苏挽月\"的手指猛地蜷缩，指甲几乎要掐进林昭脖子里。
她的额头渗出冷汗，原本空洞的眼睛里翻涌着浑浊的灰雾，像两潭被搅乱的死水。
\"林昭！\"
顾清欢的声音从耳机里炸响。
林昭看见主控室的窗户闪过一道幽绿的光——那是脑波装置的屏幕在疯狂跳动，\"觉醒进度：23%\"的字样被红色警报覆盖，\"记忆同步错误\"的提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反向注入中\"取代。
\"她的脑波频率在波动！\"顾清欢的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发梢扫过监控屏，\"我用你提供的苏队童年记忆做了信号源，现在......\"
\"苏挽月\"突然仰头尖叫。
那声音不似人类，更像某种被剥了皮的兽类在嘶鸣。
林昭被震得踉跄后退，却见她后颈的皮肤正在裂开——不是外伤，是从内部鼓胀起的裂痕，黑色的雾气正从裂痕里涌出来，裹着细碎的银色光点，那是苏挽月的记忆碎片？
\"抓住那些光点！\"顾清欢的声音带着颤音，\"那是她的意识残片！\"
林昭想也没想就扑过去。
他的指尖触到黑雾的瞬间，被烫得缩回——那黑雾竟有实体般的阻力。\"苏挽月\"突然反手抓住他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刺穿他的动脉：\"你以为......能救她？\"
\"能。\"林昭咬着牙，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张黄色符纸。
那是他用功德值兑换的\"精神干扰符\"，纸面上的朱砂纹路还带着淡淡的檀香，\"因为我知道，苏队就算被控制，也不会让我受伤。\"
符纸贴在\"苏挽月\"心口的瞬间，她的身体剧烈抽搐。
黑雾像被火燎的蛛网般迅速收缩，林昭看见她瞳孔里闪过一道熟悉的冷光——那是苏挽月审犯人时才会有的锐利。
\"林昭......\"她的声音终于有了温度，带着点沙哑的疲惫，\"我头......好疼。\"
林昭接住她瘫软的身体。
她后颈的裂痕正在愈合，皮肤下的黑雾彻底消失，只余那朵淡粉色的胎记，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光泽。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次是熟悉的凉意，像冬天里沾着雪的风。
\"清欢，她醒了。\"林昭对着耳机说，声音发颤。
主控室的门突然被风撞开。
顾清欢的白大褂下摆猎猎作响，她怀里抱着台便携式脑波仪，屏幕上跳动着稳定的绿色波形：\"我刚破解了认知模板的底层代码......\"她顿了顿，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上一串乱码，\"你们看这个。\"
林昭凑近。
乱码中隐约能分辨出\"意识植入权限：开放\"的字样，后面跟着个不断闪烁的红色感叹号。
\"暗蚀用这个系统复制别人的意识，但他们不知道......\"顾清欢抬起眼，目光穿过破碎的窗户望向夜空，\"模板的底层协议是双向的。
我们可以用同样的方式，把新的意识......种进去。\"
林昭怀里的苏挽月动了动，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
他低头看她，又抬头看顾清欢，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轻轻说了句：\"我知道了。\"
夜风掀起他的战术背心下摆，露出腰间的配枪。
主控室的脑波装置还在嗡鸣，屏幕上的\"觉醒进度\"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行血红色的字：\"等待指令。\"
林昭低头吻了吻苏挽月发顶，又抬头望向顾清欢。
两个女人的影子在月光下交叠，像两盏不太亮却足够温暖的灯。
他摸出手机，对着脑波装置的屏幕拍了张照——照片里，\"等待指令\"的字样清晰可见。
\"清欢，\"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把这个模板的所有代码备份。\"
顾清欢没问为什么，只是默默打开随身携带的移动硬盘。
林昭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苏挽月的睫毛还在颤动，似乎正做着什么不安的梦。
他轻轻替她理了理被揉乱的头发，目光扫过她后颈那朵淡粉色的胎记——和母亲在他手心里画的那朵，一模一样。
耳机里突然传来电流杂音。
林昭皱眉调整频道，却听见某个陌生的男声，带着失真的笑意：\"林警官，欢迎来到......真正的游戏。\"
他的后颈再次炸起鸡皮疙瘩。
但这次，他没有像十二岁那年那样后退。
他低头看了眼腕间的神经共振器，又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精神干扰符，最后将苏挽月抱得更紧了些。
月光漫过广播站的断墙，在三人脚下铺成银毯。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像某种即将开始的号角。
林昭对着耳机轻声说：\"清欢，准备好。\"
\"准备好什么？\"顾清欢的声音里带着点疑惑。
林昭笑了，眼神比月光更亮：\"准备好，让他们尝尝......被改写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