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意识在黑暗中沉浮了三息。
第一息，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擂在铜锣上的鼓点，震得耳膜生疼；第二息，鼻尖突然萦绕起槐花香——那是母亲蓝布衫上永远沾着的味道，小时候她总在院儿里晒槐花，说要给他做甜饼；第三息，有温热的触感从额头蔓延开来，像母亲当年给他裹围巾时，指腹蹭过他耳尖的温度。
\"阿昭。\"
这声呼唤比前一刻更清晰，带着二十年前未变的温柔尾音。
林昭猛地睁开眼，意识神殿的荧光重新流动起来，陈姐的锁链仍悬在半空，却不再有刺向他心脏的势头。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心跳动着淡金色的光纹，那是系统面板在皮肤下显形的痕迹，原本疯狂锐减的功德值此刻竟泛起暖色调的光晕，像被注入了新的能量。
\"检测到高阶共鸣，'信念共鸣·终极唤醒'进入增幅状态。\"系统提示音不再刺耳，反而带着某种沉稳的震颤，\"当前功德值：5321（持续消耗中）。
神经突触损伤率降至17%。\"
林昭忽然笑了。
他想起十五岁在停尸房攥着母亲衣角时，法医说\"死者指甲里有不属于她的皮肤组织\"，可结案报告上只写着\"畏罪自杀\"；想起二十岁在警校图书馆翻旧案卷，发现母亲那起案子的证物箱锁孔有撬动痕迹；想起昨天在暗蚀基地的密室里，看见母亲的意识光团被荆棘缠成蚕茧——原来所有的不甘、追查、深夜在笔记本上画的线索图，都在等这一刻。
\"天命审判·终焉，第三阶段。\"他喉咙发紧，却一字一顿地念出技能名，\"真理之刃。\"
意识海深处传来轰鸣，像有巨钟被撞响。
林昭看见自己的功德值如瀑布般倾泻，在面前凝聚成半透明的长剑。
剑身流转着星子般的微光，剑柄处隐约能看见\"真相\"二字的篆文——那是母亲当年教他写毛笔字时，在他手心里一笔一画描的。
\"你以为统一思想就能带来和平？\"他握着剑，剑尖直指悬浮的菱形晶体，\"真正的和平，是每个人都能自由选择相信什么！\"
话音未落，晶体表面的黑色纹路突然剧烈震颤。
原本被纹路连接的光点中，有几颗开始脱离轨迹，像被风吹散的萤火。
意识守卫者A的攻击动作凝固了。
这个由无数记忆碎片堆叠成的类人生物，此刻正歪着脑袋，眉心的裂缝里渗出淡蓝色的光——那是它在调取被封存的记忆。
\"也许......你说得对。\"它的声音像碎玻璃摩擦，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清晰，\"我记得......我记得自己曾是图书馆管理员，总把读者还书时夹的干花收在抽屉里。\"它转向菱形晶体，身上的碎片簌簌掉落，\"我们为何要遗忘自己是谁？\"
\"你们是秩序的一部分！\"晶体内部传来炸雷般的怒吼，黑色纹路突然暴长，抽向意识守卫者A，\"没有我，你们将再度堕入混乱！\"
林昭抓住机会。
他挥剑斩向最近的一条锁链，金芒过处，锁链发出刺耳的尖啸，断裂成无数黑点。
被锁链连接的光点突然剧烈闪烁，其中一个光点骤然膨胀，露出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轮廓——是同化者b，那个被暗蚀控制的法医。
\"我......我是谁？\"她的手指抠进掌心，指甲缝里渗出意识体特有的淡紫色血珠，\"我记得......我给小学生上过法医科普课，有个扎马尾的小姑娘问我，'阿姨，尸体真的会说话吗？
'我......我回答过她，对吗？\"
她的声音让林昭眼眶发酸。
他想起上周在停尸房，顾清欢也是这样，举着骨钳对实习生说：\"每道骨裂都是死者最后的证词。\"原来暗蚀能篡改记忆，却抹不掉刻在灵魂里的职业信念。
\"裁决降临，继续。\"林昭咬破舌尖，用痛觉保持清醒。
功德值已经跌到2876，系统提示\"神经突触损伤率29%\"的警告在视网膜上跳动，但他能感觉到母亲的力量还在持续注入——那不是外挂般的捷径，而是二十年来，他每夜蹲守案发现场的坚持，每回替受害者家属跑复查的执着，每句\"我保证查清真相\"的承诺，在这一刻终于汇集成的洪流。
菱形晶体突然剧烈震动。
原本规则的菱形开始扭曲，表面的黑色纹路交织成漩涡，像要把整个意识神殿都吞进去。
林昭被气流掀得撞在意识神殿的墙上，真理之刃几乎脱手。
他看见意识守卫者A被漩涡卷得四分五裂，同化者b的光点正在被扯向漩涡中心，连母亲的光团都在摇晃，那些刚脱落的荆棘又开始试探着缠绕。
\"妈！\"他嘶吼着爬起来，右手死死攥住真理之刃，左手对着母亲的光团伸出，\"帮我一次......这一次，我来保护你。\"
漩涡中心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林昭被强光灼得眯起眼，再睁眼时，母亲的身影清晰地立在光中。
她还是记忆里的蓝布衫，银簪在发间闪着温润的光，只是眼角的细纹比他记忆中更深，像是这些年替他担的惊、受的怕，都刻在了那里。
\"去吧，孩子。\"她张开双臂，白光从她身后涌出，将漩涡边缘的黑色纹路一点点融化，\"让真相回到它该去的地方。\"
林昭的呼吸停滞了。
他看见母亲光团周围的荆棘正在彻底崩解，那些曾困住她十五年的黑暗，此刻在她面前脆弱得像纸糊的牢笼。
真理之刃在他手中发烫，剑柄的\"真相\"二字亮得刺眼，仿佛在回应某种跨越时空的约定。
意识神殿的穹顶传来裂纹声。
林昭抬头，看见原本笼罩一切的黑暗正在褪去，露出穹顶之上的星空——那是真实世界的星空，每颗星都对应着神殿里的光点。
而母亲所在的白光，正像一滴墨落入清水，开始向四周扩散。
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检测到高阶精神波动，覆盖范围持续扩大......\"
但林昭已经听不清了。
他望着母亲的眼睛，那里面有他七岁时的自己，有十五岁在停尸房哭到窒息的自己，有二十三岁穿上警服时对镜微笑的自己。
所有的时光在这一刻重叠，最终凝成一句话，从他颤抖的唇间溢出：
\"这次，我带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