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意识被扯入黑暗的瞬间，耳膜传来刺鸣。
像被人攥住后颈扔进了翻涌的深海，他先是坠入无边的混沌，再睁眼时，视野里炸开万千碎片。
那些碎片不是玻璃，不是光尘，是记忆。
街角便利店的监控画面在头顶漂浮，像素点扭曲成血痕；婴儿的啼哭声从某个破碎的玻璃窗里渗出来，混着警笛的嗡鸣；他认出其中一片是去年冬天破的连环抢劫案现场——那个被抢走钱包的老太太追着劫匪跑了三条街，最后把人堵在胡同口的画面，此刻正像老电影胶片般倒放，老太太的身影从胡同口退回便利店，脸上的愤怒变成了惊恐。
空气里漂浮着某种粘稠的东西，林昭试着抬手，指尖触到一片带着体温的记忆残片——是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在实验室写报告，钢笔尖戳破纸页，墨迹晕开成\"实验体072\"的编号。
\"检测到'意识囚笼'存在，是否启动'意识吞噬·追踪模式'？\"
系统提示音像一根银针，精准刺破混沌。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跳着，他望着四周漂浮的记忆残片里偶尔闪过的、母亲年轻时的侧影——在幼儿园门口接他放学，发梢沾着雨珠；在厨房煮他最爱的酒酿圆子，雾气漫上她的眼镜；最后是法庭上，她攥着褪色的手帕，法官敲下法槌时，她的指节白得几乎透明。
\"启动。\"他咬着牙吐出两个字。
刹那间，有滚烫的暖流从眉心炸开。
林昭的意识感知范围突然扩张，像是原本被蒙住的眼睛被猛地扯开黑布——他\"看\"到整座由记忆残片堆砌的城市在脚下铺展，无数光点如萤火虫般漂浮，其中有个橙红色的光斑正在西北方剧烈跳动，像要烧穿这片混沌。
\"母亲的信号点。\"他喉咙发紧，意识朝着那个方向冲去。
但记忆坟场不是坦途。
第一波袭击来得毫无预兆。
某个蜷缩在巷角的意识体突然暴起——那是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半边脸是烧焦的疤痕，另半边却年轻得过分。
他的指甲长出骨茬，抓向林昭的意识体，嘴里发出含混的嘶吼：\"他们说能治我......他们说能让我忘记......\"
林昭本能侧闪，后颈却传来刺痛——这具意识体没有实体，但痛觉是真实的。
他想起系统兑换的\"直觉强化\"，在男人第二次扑来时，他的视线里自动浮现出三条可能的攻击路径，最左侧那条泛着危险的红光。
\"在这！\"他旋身避开，同时想起系统提示的\"意识吞噬\"。
试着伸出手，触到男人意识体的瞬间，无数碎片涌入脑海：消毒水的气味、穿白大褂的人按住他的手脚、针管扎进太阳穴时的剧痛、还有最后那句\"实验体072，记忆清除失败，转入镜界封存\"。
男人的意识体在他掌中消散，林昭的功德面板跳动两下：\"吸收扭曲意识体，功德+30，当前功德：9970。\"
\"暗蚀的实验体。\"他喘着气，攥紧意识体的拳头，\"楚天逸......\"
更多的袭击接踵而至。
穿校服的少女，脖颈处有道青紫色勒痕，她的意识体抱着课本，却用课本边缘的锐角刺来；拄拐杖的老人，拐杖头是带血的碎骨，他一边念叨\"我的养老金\"一边砸向林昭的膝盖；甚至有个抱着布娃娃的小女孩，布娃娃的眼睛突然变成血珠，滴在林昭意识体上，灼出一个个焦黑的洞。
林昭在记忆迷宫里穿梭，直觉强化让他总能提前半秒避开致命攻击，意识吞噬则像块磁铁，每吸收一个意识体，就有更多碎片在他脑海里拼凑——实验室的编号墙、楚天逸站在监控器前冷笑的脸、写着\"记忆清除计划\"的文件、还有母亲的名字，出现在\"特殊观察对象\"的列表里。
\"妈......\"他在闪避时瞥见一片记忆残片：母亲在实验室里拍桌，面前摆着一沓病历，\"这些人不是数据！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穿白大褂的楚天逸推了推眼镜：\"林研究员，你该学会用更高效的方式解决问题。\"
\"所以你就把他们的记忆关进镜界？\"林昭的意识体擦着少女的攻击掠过，\"用这种方式'解决'？\"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目标信号源距离0.3公里，即将进入核心区域。\"
林昭的意识体突然拔高，穿过一片漂浮着无数婚戒的记忆云层——那些婚戒内侧刻着名字，有的崭新，有的生锈，像是被主人遗忘的誓言。
当他落在地面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那是个巨大的数据漩涡，深紫色的光流呈螺旋状上升，中央悬浮着一枚菱形晶体，正散发着暖金色的光。
林昭认得这光——和他掌心那枚从镜界带出的晶体一模一样，只是这枚更亮，亮得他意识体的指尖都在发烫。
\"妈......\"他伸出手，喉咙发哽。
\"你以为你能救她？\"
阴恻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昭猛地转身，看见楚天逸的残存意识正从数据漩涡边缘凝聚成形——他穿着那件熟悉的白大褂，左胸口袋别着\"暗蚀生物研究所\"的工牌，眼镜片后的眼睛泛着冷蓝色的光，像是两台运转的扫描仪。
\"镜界不是牢笼，而是审判所。\"楚天逸的意识体抬手，指尖划过数据漩涡，几缕光流被他扯出来，变成母亲的记忆碎片：\"看，这是她在法庭上崩溃的样子，这是她在监狱里写申诉信的样子，这是她最后在病床上，连名字都记不全的样子......\"
林昭的意识体在发抖。
他看见那些碎片里的母亲，从挺直脊背的女研究员，变成头发花白的囚犯，最后变成连他都认不出的老人。
\"她的意识早已破碎成千万片，\"楚天逸的声音像冰锥，\"你现在要带走的，不过是一段残响。\"
\"哪怕只是一段残响，我也要带她回家。\"林昭的意识体向前半步，直觉强化告诉他，楚天逸的意识体里藏着攻击的波动，\"你怕什么？
怕我把这些碎片拼起来，让所有人看清暗蚀的真面目？\"
楚天逸的瞳孔突然收缩成细线。
他身后的数据漩涡开始加速旋转，带起的气流掀翻了周围的记忆残片——穿病号服的男人、校服少女、拄拐杖的老人，这些被吞噬的意识体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眼中泛着和楚天逸一样的冷蓝光。
\"审判所的规则，由我制定。\"楚天逸抬起手，那些意识体同时发出嘶吼，\"而你，只是个不自量力的闯入者。\"
林昭望着逼近的意识体，又看向悬浮在漩涡中央的金色晶体。
他想起母亲消散前说的话：\"真正的爱和信念，能打破所有枷锁。\"想起顾清欢颤抖着说\"要去看梧桐巷的老银杏\"，想起苏挽月虽然嘴硬，却总在他熬夜查案时悄悄放杯热咖啡。
\"那就让我看看，\"他深吸一口气，意识体里的功德值开始沸腾，\"谁才是真正的审判者。\"
下一秒，他猛然扑向数据漩涡中央的晶体。
意识漩涡骤然爆发。
记忆坟场的天空裂开无数道缝隙，露出外面漆黑的虚无；那些被楚天逸操控的意识体发出尖叫，在剧烈的震荡中重新散成碎片；楚天逸的意识体被气浪掀得向后飞去，白大褂的衣角猎猎作响，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林昭的指尖即将触到那枚金色晶体。
\"不——！\"
林昭的指尖终于碰到了晶体。
温暖的、熟悉的、带着母亲体温的光，顺着意识体的每根神经蔓延开来。
与此同时，他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比任何时候都清晰：\"检测到母体意识完全融合，功德值+1000，当前功德：......\"
而在意识的最深处，有个温柔的声音轻轻响起：\"昭昭，妈妈终于等到你了。\"
记忆坟场的震荡仍在加剧，远处传来玻璃碎裂般的脆响——那是镜界深层的屏障在崩塌。
林昭抱着那枚金色晶体，抬头看向正在消散的楚天逸意识体，后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恐惧的神情。
\"这只是开始。\"林昭对着虚空说，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暗蚀欠的债，我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话音未落，整个记忆坟场突然陷入黑暗。
意识回归前的最后一刻，林昭听见系统提示音的尾音：\"检测到功德值突破中阶阈值，解锁技能'因果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