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内未干的油彩混着松节油的气味刺进鼻腔，林昭的鞋跟碾过画布边缘翘起的木框，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他盯着转椅上的男人——左眼角的泪痣与自己镜中模样重叠，连喉结滚动的弧度都像被复制粘贴的模子。
“你知道吗？”林夜的画笔在指尖转出银亮的弧，颜料滴在地板上，“你母亲被按在审讯椅上时，我就站在单向玻璃后面。她喊着‘镜界数据能证明清白’，可那些人说，‘疯女人的胡话谁信’。”他忽然笑了，眼尾的泪痣跟着颤动，“后来我才明白，她不是疯，是太清醒。清醒到让人害怕。”
林昭的指甲掐进掌心。
母亲最后一次抱他时，身上就是这种松节油混着蓝黑墨水的味道——她总说钢笔尖要蘸饱墨，真相才能写得深。
此刻画架上那幅未完成的画里，母亲的领口还沾着他当年蹭上的奶渍，可她的手腕被画成了锁链的形状，每一笔都浸着暗红。
“她没输，只是还没赢。”林昭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冷，像冰锥敲在审讯室的铁桌上。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节奏——这是顾清欢教的“死亡时间校准法”，用生理频率对抗精神干扰。
林夜的画笔突然划出一道弧线。
空间在嗡鸣中扭曲，画布堆成的墙像被揉皱的纸，油彩气味变成铁锈味，松节油的清凉变成灼烧鼻腔的焦糊。
林昭的太阳穴炸开刺痛，系统面板在意识里疯狂闪烁：“检测到意识分裂程序，宿主脑波异常波动+200%！”
当他再睁眼时，画室变成了镜面回廊。
左边走来的“林昭”穿着皱巴巴的便服，警徽别在领口歪斜的位置，手里捏着杯便利店咖啡，眼神空洞得像被抽走了魂：“别查了，你妈那案子早归档了。多管闲事？小心下一个躺停尸房的是你。”
右边的“林昭”浑身是血，警服被利器划得支离破碎，右手还攥着半截断裂的警棍。
他的喉管被撕开了一道口，说话声像漏风的风箱：“那天要是没追那辆黑车……要是早十分钟到派出所……”
最前方的“林昭”跪在铺着碎花桌布的餐桌前，对面坐着系着蓝布围裙的女人——是母亲，眼角没有皱纹，发梢还沾着厨房的热气。
她把剥好的煮鸡蛋塞进他手里，声音轻得像棉花：“昭儿，今天老师夸你算术得了满分？”
林昭的呼吸乱了。
他能闻到母亲围裙上的番茄味，能摸到鸡蛋壳上的温凉，能听见自己十四岁那年没说出口的“妈，我想当警察”。
系统警报声被温柔的对话盖过，复制体的手按在他肩膀上，温度与记忆里的母亲一模一样。
“这才是真正的你。”林夜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逃避审讯室的真相，恐惧无力的自己，软弱到不敢承认——你根本护不住重要的人。”
左边的“林昭”扯他的警服：“跟我走，当条混吃等死的咸鱼多好。”
右边的“林昭”拽他的裤脚：“陪我死吧，反正你注定救不了任何人。”
中间的“林昭”抬头，母亲的手抚过他的发顶：“留下吧，妈妈给你煎糖饼。”
林昭的眼眶发烫。
他想起昨夜在法医中心，顾清欢戴着橡胶手套，用骨钳夹起颅骨碎片时说的话：“最可怕的不是死亡，是活着的人忘了死者想说的话。”又想起苏挽月把案卷拍在他桌上时，警徽在阳光下闪的光：“我爸的案子悬了二十年，但我信，总有人能让沉冤见光。”
有什么东西在意识深处裂开。
“昭哥？”
极轻的一声，混着福尔马林与消毒水的气味，像根细针戳破了幻境。
林昭猛地转头——顾清欢站在虚空中，白大褂下摆沾着未擦净的血渍，眼睛却亮得像星子：“我在等你回来。解剖室的冷柜还留着镜界受害者的样本，你说过要和我一起‘让尸体说话’的。”
复制体的母亲突然扭曲成靛蓝色数据流，左边的“咸鱼”尖叫着捂住耳朵，右边的“尸体”化作黑雾消散。
系统提示音炸响：“检测到宿主精神锚点稳定，核心意识区域未污染——定位：颈间挂坠。”
林昭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胸前的旧挂坠。
铜制外壳磨得发亮，里面嵌着母亲的一寸证件照，照片边缘还留着他小时候用蜡笔涂的小太阳。
“因果推演，二次激活。”他舔了舔嘴角的血（不知何时又咬破了舌尖），功德值9400在面板上烧得发红，“给我找出这堆垃圾里的真货。”
数据流在眼前凝成金色丝线，所有幻境的裂缝都指向林夜手中的画笔——笔杆上刻着极小的字母，是母亲实验室的编号“Lw - R - 07”。
“自由不是抹去过去。”林昭的声音里有了金属的冷硬，他能感觉到某种力量从脊椎骨窜上头顶，“是面对它，然后——”
“恭喜宿主，功德值突破9400，解锁新能力【意识具现】。可短暂召唤历史人物意识投影协助战斗。”
金光从他体内迸发，镜墙轰然碎裂。
林夜的瞳孔骤然收缩，画笔“当啷”掉在地上。
林昭抬手，指尖凝着金色光尘。
在画室褪色的灯光下，一道虚影缓缓浮现——是穿白衬衫的女人，发尾别着他小时候用折纸做的蝴蝶发卡，左手无名指戴着磨得发亮的银戒。
“昭儿——”
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让林夜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林婉如的意识投影在光芒中缓缓凝聚，目光慈爱又坚定：“昭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