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的冷白灯管在凌晨三点泛着青灰，顾清欢的指尖在键盘上顿了顿，由于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指关节都泛白了。
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分子式，忽然抓起桌上的原子量表进行比对，发梢扫过沾着血渍的白大褂前襟——那是昨夜处理碎尸案时溅上的，此刻却被她抛到了脑后。
“昭哥。”她的声音轻如羽毛，却让正倚在解剖台边的林昭瞬间直起身子。
他走过去时，鞋跟在瓷砖上敲出急促的声响，目光扫过她屏幕上那串如黑雾般纠缠的符号，“这是……”
“神经元同步素。”顾清欢的食指抵住其中一个结构链，指腹还留着解剖刀磨出的薄茧，“我之前在总局的内部文献里见过，理论纯度需要军用级超净实验室才能合成。”她转动鼠标滚轮，放大某个支链，“但这里的杂质比例……”她突然抬头，眼底的青黑中泛起冷光，“像是被二次提炼过的废料。”
林昭的后颈泛起凉意。
他想起昨夜在仓库里，那个被暗蚀控制的杀手在审讯室里用头撞墙的样子——瞳孔散得像团墨，却能精准避开致命位置。
“所以他们用这种东西控制人？”
“不止是控制。”顾清欢抽出压在键盘下的实验报告，纸页边缘卷着毛边，显然被反复翻阅过，“同步素会强制连接施术者和受术者的神经突触，相当于……”她比了个线团缠绕的手势，“把两个人的大脑捆成一根绳。但这种技术五年前就被国际公约禁止，市面上根本弄不到原料。”
林昭摸出兜里的U盘，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
他忽然想起刀疤男被押走时后颈的黑雾刺青，想起系统面板上“异能压制Lv.2”的图标在黑暗中发亮——那是他上个月救了整栋起火居民楼换来的。
“除非……”
“除非有境外机构在秘密生产。”顾清欢替他把话说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实验台边缘的凹痕，那是她十六岁第一次解剖时紧张到发抖，手术刀磕出来的。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挽月推开门时，警服领口的风纪扣还松着一颗，警帽夹在臂弯里，发梢沾着晨露——她应该是从局里直接赶过来的。
“硬盘破解了。”她把银色移动硬盘拍在桌上，金属撞击声惊得顾清欢肩头一颤，“阮星眠的黑客朋友帮忙绕过了三层加密。”
林昭的手指在硬盘上悬了半秒，像是在确认什么，才按下开机键。
蓝光在他眼底跳动，文档标题“x项目”跳出的瞬间，他的喉结动了动。
苏挽月俯身站在他身旁，发间的雪松香水味混着解剖室的福尔马林味钻进鼻腔：“东南亚，棉兰老岛。”她的指尖点在地图标注处，“暗蚀和一个叫‘黑曜石’的基金会共同注资，时间……”她突然顿住，“2016年3月15日。”
林昭的呼吸停滞了。
2016年3月15日，是母亲最后一次出门的日子。
他记得那天她穿着藏青色风衣，蹲下来替他系歪了的红领巾，说：“小昭乖，妈妈去图书馆查资料，晚上给你做可乐鸡翅。”后来他等了三天，等到的是警察上门，说她涉嫌泄露国家机密，被带走调查。
“还有这个。”苏挽月滑动鼠标，调出一篇扫描版文献，“阮星眠在旧期刊里翻到的，作者署名L.Y.。”
林昭的手指重重按在“L.Y.”上，指关节泛白。
那是母亲的笔名，她在大学时给科普杂志写稿用的，他从小翻烂的《微观世界里的光》，扉页就有这个署名。
“她当年说去图书馆……”他的声音发涩，“是去查这个项目的资料？”
“叮——”
手机震动声惊得三人同时抬头。
阮星眠的消息弹出来：“局里档案室监控坏了，07年的旧案卷宗被人翻过。”照片里，他母亲的案件编号“07 - 315”的档案盒敞着，封皮上的灰尘被抹出几道指痕。
林昭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摸到后腰的配枪，枪套的皮革触感让他冷静了些：“他们在怕什么。”他转向苏挽月，后者正盯着屏幕上的棉兰老岛坐标，警徽在晨光里闪着冷光，“如果核心实验室在境外……”
“需要有人潜进去。”苏挽月接过话，她的目光扫过他腕间的淡白色疤痕——那是七年前他被警察扯开时留下的，“你想让我跟你一起？”
解剖室的通风口突然灌进风，吹得桌上的实验报告哗哗翻页。
顾清欢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枚银色芯片，只有指甲盖大小，“全息复原模型。”她把芯片塞进林昭掌心，指尖凉得像解剖刀，“样本里的同步素结构，还有暗蚀近三年的用药规律，都在里面。”
系统提示音在林昭脑海里响起时，他正捏着芯片的边缘。
“累计功德值8500，记忆回溯技能解锁。”淡蓝色的面板在视网膜上浮动，他闭眼的瞬间，母亲的脸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不是案卷里那张苍白的证件照，而是那天早晨，她蹲下来系红领巾时，发梢扫过他鼻尖的痒，还有风衣上沾着的图书馆旧书的味道。
“我需要订两张去棉兰老岛的机票。”林昭睁开眼，看见苏挽月已经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商务舱余票2张”。
她抬头时，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割出明暗，“伪装成商旅夫妇。”她把手机转向他，证件照上的“林先生”和“苏太太”并肩笑着，像一对真正的夫妻，“局里的假身份，三天后出发。”
顾清欢突然拽住他的袖子。
她的手劲比看起来大，指腹的薄茧蹭过他手腕的疤痕：“如果……”她抿了抿唇，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塞给他，“记得吃。”
走廊里传来阮星眠的笑声，她举着相机冲进来，镜头对准林昭时突然顿住——他正把薄荷糖含进嘴里，系统面板的蓝光在眼底一闪而过。
“喂喂，”她晃了晃相机，“这算功德事件吗？”
林昭没有回答。
他望着窗外泛白的天际线，想起母亲案件里那个始终没找到的“关键证人”，想起暗蚀刺青里扭曲的黑雾，还有棉兰老岛地图上那个小红点。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苏挽月发来的消息：“登机牌已发你邮箱。”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的机票信息泛着冷光。
苏挽月的证件照里，她难得没绷着脸，嘴角勾着点若有若无的笑。
林昭盯着那抹笑，突然想起昨夜审讯室里她说的话：“我要让每个真相见光。”
而现在，真相的线索正顺着航班号，指向千里外的热带岛屿。
那里有暗蚀的实验室，有母亲未完成的调查，还有……他摸了摸心口的芯片，系统面板上“记忆回溯”的图标在发光。
“该准备了。”他对苏挽月说。
后者已经把警服换成米色风衣，颈间系着条墨绿丝巾——那是她母亲留下的，他记得她只在执行秘密任务时戴。
阮星眠的相机咔嚓作响，顾清欢的薄荷糖在他嘴里慢慢化了，带着点微苦的凉意。
林昭转身走向门口，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顾清欢的实验报告上，刚好覆盖住“x项目”的落款日期——2016年3月15日。
三天后，海城国际机场。
林昭提着商务箱，苏挽月挽着他胳膊，两人的影子在安检通道里重叠。
广播响起“前往棉兰老岛的航班开始登机”时，他摸了摸内袋里的芯片，系统面板突然跳动起来。
“记忆回溯已激活。”
母亲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清晰得像就在耳边：“小昭，等妈妈回来，我们去看海。”
而此刻，他们正走向更辽阔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