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林昭的手机在床头柜上响个不停。
雨已经停了，但窗玻璃上还挂着水痕，把来电显示的“苏挽月”三个字晕染成模糊的蓝色。
他抓起手机时，指腹还带着昨夜未洗去的硝烟味——那是艺术馆废墟里残留的焦糊气息，混着雨水渗进了警服纤维。
“三中的案子，半小时内到。”苏挽月的声音比警笛还尖锐，“局长在办公室摔了茶杯，说视频转发量过百万了。”
林昭翻身下床，镜子里映出他眼下的黑眼圈。
平板还放在床头，昨晚拷贝的实验日志在待机界面投下冷白色的光，“高三（7）班全体学生”几个字像根细针，扎得他后槽牙直发酸。
三中的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教导主任擦着汗在前面带路，白衬衫后背浸出深色的印子：“张磊那孩子平时挺乖的，怎么就……”他推了推眼镜，喉结动了动，“可视频里他举着椅子砸人，监控也录下来了……”
“监控呢？”林昭打断他。
教导主任脚步停在监控室门口：“技术组说……说文件损坏了。”
金属门被推开的瞬间，林昭就皱起了眉头。
监控主机的硬盘接口泛着不自然的新光，周围螺丝的划痕还没氧化。
他蹲下身，指尖拂过接口边缘——是用专业工具强行拆卸的痕迹，时间不超过四十八小时。
“张磊说他昨晚七点在办公室找数学老师补课。”苏挽月靠在门框上，警服肩章在日光灯下反光，“数学老师和办公室监控都能作证。”她顿了顿，“但监控室的硬盘，三天前刚换过新的。”
林昭直起腰，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他想起昨夜平板里的日志：“8月3日：高三（7）班脑波同步率达82%，适合进行群体暗示训练”。
“去医院。”他扯了扯领口，“见张磊。”
病房里的消毒水味更浓了。
张磊缩在病床上，额角缠着纱布，看见警察的瞬间眼睛就红了：“我没动手！真的！我当时在办公室改错题，王老师可以……”
“我们相信你。”林昭拉了把椅子坐在床尾，“但有人不想让监控说话。”他掏出手机，调出社交平台上疯传的视频——画面里，穿三中校服的男生抄起椅子砸向另一个蜷缩在地的身影，背景音是刺耳的哄笑。
张磊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手指死死抠住被单：“这不是我！我……我当时眼前全是雪花，耳朵里嗡嗡响，等回过神来已经在走廊了……”他抬头时，眼底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他们说……说我做了噩梦。”
噩梦。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林小雨说过同样的词。
法医中心的空调开得很低。
顾清欢的白大褂下摆扫过桌角，她推了推金丝眼镜，屏幕蓝光在镜片上投下幽微的光斑：“元数据被系统性篡改了。”鼠标滚轮转动，“你看这个时间戳，原始视频应该是凌晨一点生成，但伪造的上传时间是晚自习结束后——”她指尖轻点，“更麻烦的是，所有关键帧都嵌入了干扰代码，像……像给视频套了层壳。”
“能还原吗？”苏挽月靠在实验台边，警帽抱在怀里。
“很难。”顾清欢关掉分析软件，“除非……”她看向林昭，“除非你能用那个技能。”
林昭闭了闭眼。
“感知共享”启动时，后颈泛起温热的麻痒。
眼前的画面开始重叠——法医中心的白墙、监控室的主机、张磊病房的吊瓶，像被揉皱的胶片。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放大，直到所有杂音都退去，只剩一片混沌的灰色。
时间断层里，监控室的门被推开了。
模糊的身影闪进来，穿着黑色连帽衫，戴着橡胶手套，动作像猫一样轻。
他背对着镜头，但林昭捕捉到了——右手小指微微弯曲，那是长期敲键盘形成的习惯。
男人蹲在主机前，工具包拉链拉开的声音在虚空中炸响，接着是硬盘被卸下时“咔嗒”一声。
画面突然碎裂。
林昭踉跄着扶住桌角，冷汗浸透了衬衫后背。
顾清欢递来温水，指尖触到他手背时皱了皱眉：“你脸色很差。”
“看到什么了？”苏挽月的声音里没了平时的冷硬。
林昭喝了口水，喉结滚动：“穿黑衣服的，右手小指变形。”他掏出手机翻出照片，“昨晚在艺术馆，黄志强拷贝的日志里，有个负责数据清理的技术员签名——杨帆。”
苏挽月的手机这时震动起来。
她扫了眼屏幕，脸色沉了下来：“局长催着要结案报告。”她把一个U盘拍在林昭掌心，“这是安保科的日志，昨晚十点有个自称网信办的人来调监控，登记的工号……查无此人。”
离开法医中心时，天已经黑了。
林昭坐在办公室里，电脑屏幕亮着杨帆的资料：28岁，网安中心技术员，参与过三起重大案件的数据清理工作，获奖记录、家庭背景、社交关系——干净得像张白纸。
“叮——检测到关键线索串联，累计功德值3100，技能‘因果推演’升级至中级。”
系统提示音响起时，林昭的手指停在键盘上。
他打开内部系统，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命名为“高三（7）班脑波实验数据”，随便拖了几个加密文档进去，然后故意用公共电脑登录，留下访问痕迹。
深夜十一点，警局大楼的灯光陆续熄灭。
林昭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月光。
他摸出兜里的薄荷糖，含了一颗在嘴里——是林小雨案发时捏碎的那种，清凉的甜味漫开时，他听见走廊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档案室的方向，电子锁突然闪过一道蓝光。
某个角落的摄像头，画面突然变成了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