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灯的光晕在资料堆上晕开一片暖黄，林昭的食指关节抵着太阳穴，指腹被纸张边缘硌得发红。
他已经翻了第七遍从舞蹈社带回来的照片——荧光手环、社团活动签到表、林小雨中毒当天的场地平面图，还有那张背面写着“暗蚀的‘新生’，从光开始”的合影。
“缺了块关键拼图。”他低声自语，指节叩了叩照片上方子涵的袖口——半枚曼陀罗袖扣在闪光灯下泛着冷光。
这是他第三次注意到这个细节，但每次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捋，都会卡在某个模糊的节点上。
窗外传来雨滴敲打玻璃的轻响，凌晨两点的警队办公室只剩他桌上的灯亮着。
空调出风口的嗡鸣里，突然响起三声短促的敲门声，像石子投入静水。
林昭抬头时，后颈的肌肉还绷着，直到看清门外站着的人——黄志强，海城大学的保安队长，此刻正抱着个磨得发亮的铁盒，雨水顺着他帽檐滴在警服裤腿上。
“小林警官。”黄志强推开门，门框发出吱呀一声，“我刚收拾总控室旧设备，在柜子最里层翻到个备用硬盘。”他搓了搓沾着雨水的手，从铁盒里摸出个银色U盘，“您之前说想看舞会前后的监控，我想着……说不定还有没被覆盖的备份。”
林昭的指尖在桌面轻敲两下。
三天前他去学校查监控时，总控室的主机显示舞会当晚的录像被格式化了，当时黄志强蹲在主机前急得直搓手，说可能是学生恶作剧。
此刻再看对方发皱的衣领和泛青的眼尾，他忽然想起昨夜在便利店遇见黄志强时，对方盯着他胸前警徽欲言又止的模样——原来这老保安是偷偷回去翻旧设备了。
“谢谢。”林昭接过U盘，金属外壳还带着黄志强掌心的温度。
插入电脑时，他听见对方喉结滚动的声音，像极了当年他第一次帮邻居找回走失的狗时，大爷攥着感谢金时的紧张。
视频加载的进度条一格格跳动，林昭的呼吸跟着慢下来。
画面亮起的瞬间，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画面里是大学后门的巷口，路灯昏黄，方子涵穿着黑色连帽衫，正和一个戴黑腕带的男人对峙。
男人背对着摄像头，但能看见他抬手时，腕带露出的银色搭扣形状，和林昭在照片里见过的曼陀罗袖扣如出一辙。
“箱子。”林昭压低声音，屏幕里男人将一只黑色密码箱塞进方子涵怀里，后者的手指在箱盖上按了三秒——那是极短的停顿，却让林昭想起仓库里那管绿色“清醒剂”的包装。
“这不是社团活动。”他的指节抵着桌沿，指腹因为用力泛白，“是任务交接。”
黄志强凑过来看了眼屏幕，喉结动了动：“那男人……上周三也来过学校，说是给舞蹈社送演出道具。我查过他的工作证，盖的是‘海城文化传播公司’的章。”他突然顿住，手忙脚乱翻自己的制服口袋，“对了！我记起来了，他下车时我帮他搬过箱子，底角有块磕痕，和视频里这只……”
“咔嗒”一声，林昭按下暂停键。
视频里方子涵的侧脸被灯光切出半道阴影，他想起从方子涵宿舍翻出的黑皮笔记本，最后一页的涂鸦正是这样的阴影轮廓。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像春蚕食叶般细碎：“因果推演技能触发条件满足，当前等级高级。”
眼前的画面开始重叠。
林昭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办公室的灯光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舞会现场的炫光。
他看见方子涵站在舞池边缘，右手插在裤袋里，食指和中指轻微颤动，空气中泛起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波纹——那是精神力波动的痕迹，和仓库里林小雨中毒时，他在监控里捕捉到的异常波纹如出一辙。
“他在释放精神波动。”林昭低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冷意，“诱导幻觉，校准痛感。”
“什么？”黄志强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林昭回神时，发现自己的手背被指甲掐出了月牙印，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得他眼底泛红。
他转头看向黄志强，对方正盯着屏幕上定格的曼陀罗腕带，嘴唇抿成一条线：“小林警官，我老伴儿上个月跳广场舞时，说有个戴这种腕带的男人总在广场转悠……”
“叮——”
办公室门被推开的声响打断了黄志强的话。
苏挽月抱着一摞文件站在门口，警服外还披着件黑色风衣，发梢沾着雨珠。
她扫了眼屏幕上的视频，又看了看林昭泛青的下眼睑，眉峰微挑：“局里刚下命令，要求明天中午前出官方通报，定性为‘学生误食过期食品’。”
林昭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半秒。
他太熟悉苏挽月这种“先说命令再说支持”的语气了——上回连环盗窃案时，她也是先转达“限时结案”的指示，转头就把自己锁在档案室翻了三天旧卷宗。
“但我让人调了方子涵近三个月的通讯记录。”她把文件甩在桌上，封皮上“特殊通讯组”的红色印章格外刺眼，“加密信息破译了一半，有句‘下一批样本已就位’。”
林昭的呼吸陡然加重。
他抓起那张纸，字迹还带着传真机的温热：“样本……他们把学生当实验品。”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清晰：“累计功德值3000，‘感知共享’功能升级至中级。”林昭望着窗外的雨幕，玻璃上倒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
远处海城大学的路灯在雨里晕成模糊的光斑，像极了记忆里母亲出事那晚，医院走廊的夜灯。
“他们不会停手。”他把通讯记录折成小方块，塞进警服内袋，“下一个目标，可能就在这周。”
苏挽月伸手按住他欲关电脑的手背，指尖带着雨水的凉意：“我让技术科定位了方子涵的手机信号，最后一次活跃在半小时前，在城南旧仓库。”她松开手时，一枚银色警徽从风衣口袋滑出，落在文件堆上——那是她父亲的旧警徽，林昭见过她在案情胶着时摩挲它的模样。
黄志强突然站起身，铁盒在桌上发出闷响：“我回学校再查查那男人的登记记录！”他走到门口又折回来，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放在林昭手边，“我孙女说，熬夜要吃甜的。”
门关上后，办公室重新陷入安静。
林昭捏起那颗糖，糖纸是皱的，带着体温。
他抬头看向电脑，方子涵的那张合影还摊在资料堆最上层，照片背面阮星眠的字迹被他反复摩挲，几乎要蹭掉。
雨势渐大，敲打窗户的声音里，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目光扫过桌面时，突然顿住——方子涵的笔记本电脑还躺在资料堆里，屏幕保护是朵旋转的黑色曼陀罗。
林昭伸手碰了碰键盘，屏幕亮起的瞬间，右下角弹出个对话框：“输入密码：”
他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窗外的闪电照亮了电脑外壳上一道极浅的划痕——和视频里那个黑色密码箱底角的磕痕，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