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霄云看着床榻上昏迷的“自己”，又低头看了看这双属于师弟的手，那种荒诞感再次涌上心头。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在床沿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床沿，师父让他模仿师弟，还要装得像一点，可怎么才算像？这差事，真真是难为他了。
师弟杨依泽他自然是了解的。对外人，师弟冷的像块冰坨子，可一对上玲珑……那份冷硬就跟遇上火的冰似的，化得那叫一个快，眼神能软下来，语气会不自觉放轻，甚至有些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小动作，都透着股旁人没有的亲昵劲儿。
那份独一无二的、几乎成了本能的亲近，他怎么学？他学不来。
……
清风苑内，夜玲珑送走了师父和师兄们，独自坐在窗前。
双魂融合成功的喜悦渐渐沉淀，另一丝疑虑却浮了上来。殿下今日的反应，实在太奇怪了。那种下意识的僵硬、闪躲，甚至抽回手的动作……还有他看向昏迷的云大哥时，眼中那复杂得让她看不懂的情绪。
这不像她认识的杨依泽。她认识的殿下，对她从来不会如此……疏离和慌乱。
难道真是消耗太大，心神不宁？还是……云大哥的伤势，远比看起来严重，让他忧心过度？
她甩了甩头，试图将这莫名的疑虑抛开。或许是魂魄刚刚彻底融合，自己的感知也还有些敏感吧。
夜色渐浓。
君无夜不知何时已从断崖回到了清风苑自己的房间。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比平日更沉默了些。简单收拾了一下随身物品，将那支骨笛仔细收好，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在廊下，他遇到了刚从夜玲珑那边回来、正准备去休息的欧阳少恭。
“无夜兄？这么晚了，这是……”欧阳少恭有些诧异。
君无夜停下脚步，语气平淡：“欧阳兄。幻羽宫内诸事已了，玲珑也已无恙。幽冥殿还有些事务需要处理，我先行一步。”
“现在就走？”欧阳少恭更惊讶了，“天都黑了，不等明天和玲珑还有庄宫主他们打个招呼？”
“不必了。”君无夜摇摇头，紫眸在夜色中显得深邃，“替我转告玲珑……和庄宫主，后会有期。” 说完，他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身形很快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欧阳少恭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挠了挠头，嘀咕道：“走得这么急……”
……
庄文杰回到自己的居所，连灯都没顾上点，直接扎进了藏书室。
他点燃烛火，在堆积如山的古籍卷轴中快速翻找起来，嘴里念念有词：“魂魄易位……非夺舍……外力扰动……七星阵残余之力……”
他眉头紧锁，翻找得极其仔细，手指划过发黄的书页，眉头拧得死紧，“小北这丫头，这回真是……闯下大祸了！”
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这两个徒弟，一个是大黎的储君，一个是北燕的太子，身份何等敏感……这魂魄一换，身份错位，若是传出去，或是处理不当，轻则两人神魂受损，重则可能引发两国猜忌，甚至还影响玲珑丫头的声誉和姻缘。
他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翻找的动作更快了几分，额角都渗出了细汗。
……
第二天清晨，庄小北端给杨依泽带的着早膳来到天霜殿外。
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杨依泽”低沉冷淡的声音：“进来。”
庄小北推门进去，看见“杨依泽”已经起身，正背对着她在床边查看昏迷的陆霄云。
“师兄，”她把托盘放在桌上，小声问，“云哥哥……怎么样了？”
“杨依泽”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如往常般清冷，只是眼下有些倦色。“还未醒。”他言简意赅，目光扫过桌上的早膳，又移回庄小北写满担忧的脸上，“师父看过了，无碍，不用担心。”
他的语气和神态与平日别无二致，甚至因为疲惫而显得更冷硬些。
庄小北丝毫没察觉异样，只觉得师兄心情不佳，她心虚应了声：“哦……那师兄你先吃早膳，我先出去了。”
“嗯。”
“杨依泽”淡淡应了一声。
庄小北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总觉得云哥哥的昏迷跟自己昨天伸那一腿有关。
殿内，陆霄云听着脚步声远去，才微微松了口气。
刚用完早膳，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以及夜玲珑轻柔的嗓音：“殿下，你在里面吗？我和师父、师兄他们来看云大哥了。”
陆霄云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瞬间调整呼吸，让自己进入状态。他站起身，脸上努力绷出杨依泽惯有的冷淡神色，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是夜玲珑，她身侧站着凌霄子、云清墨和欧阳少恭，庄文杰也在后边。
“玲珑。”他先看向她，目光相对一瞬便克制地移开，朝庄文杰等人颔首。
夜玲珑走进来，目光落在他脸上：“殿下脸色还是不太好，昨夜没睡实吧？”说着走向床边，看向昏迷的“陆霄云”语气担忧，“云大哥一直没醒过吗？”
陆霄云跟在她身侧稍后的位置，声音平稳简短：“没有。”
此时，凌霄子也已走到床边，伸手搭上“陆霄云”的腕脉，仔细探查。片刻后，他收回手，捋了捋胡子：“不错，脉象比昨日沉缓了一些。”
他转头对夜玲珑道，“丫头别担心，云小子应该快醒了。”
夜玲珑听了凌霄子的话，心里踏实了些，但看着陆霄云苍白的脸色，她下意识地伸出手，用手背轻轻贴了贴他的额头。
“体温正常，没有发热迹象。”她轻声说道。
庄文杰也上前查看了一番，点头附和凌霄子的判断：“老院长说的是，霄云底子好，醒来只是时间问题。”
欧阳少恭在一旁接话：“师妹，你也别老绷着，你自己魂魄刚稳，也得缓着点。院长都说没事了，就让陆太子好好睡吧。”
云清墨也微微颔首，清冷的目光扫过床榻和一旁的“杨依泽”，并未多言。
庄文杰见状，便道：“好了，看也看过了，都回吧，别扰了病人清净。”他说话时，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杨依泽”，带着一丝只有两人懂的深意。
凌霄子也招呼道：“走了走了，让这小子好好休息。”
欧阳少恭和云清墨便跟着凌霄子转身往外走。庄文杰走在最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屋内，才带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