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卫生院后院那间新装了防盗窗的库房门口,
一个鬼祟的身影摸过来,哆哆嗦嗦地掏出一把钥匙开锁。
正是赵大夫的忠实跟班——外科大夫刘明伟。
他脸色惨白,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嘴里念念叨叨,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赵哥……赵哥说了,必须给姓陈的添点堵……让他进京也走不安生……最好……最好搞出点动静,让老百姓觉得他的药不管用……”
“不干……不干不行啊,他姐夫……姐夫是镇长……”
他想到赵大夫那阴狠的眼神和许诺的“好处”,又想到他的威逼,腿肚子直转筋。
钥匙终于插了进去,“咔哒”一声,锁开了。
刘明伟像做贼一样溜进去,反手轻轻带上门。
库房里弥漫着浓郁的中药气息,一排排药柜码放整齐。
他的目标,是角落里那几个贴着“贵重细料”标签的抽屉。
里面是上好的藏红花、三七粉、野生天麻片,
这些,都是陈铭用于配制治疗疑难杂症膏方,和给特需病人用的珍品。
“妈的,拼了。”
刘明伟一咬牙,决定把其中一部分混进普通药材堆里,或者干脆弄湿一部分,让药效大打折扣。
他颤抖着手拉开一个装着三七粉的抽屉,刚捧出一个大玻璃罐,脚下被一根遗落的捆扎绳猛地一绊。
“哎哟我操……”
“哐当,哗啦……”
一连串刺耳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炸开。
刘明伟整个人向前扑倒,怀里的玻璃罐脱手飞出,狠狠砸在水泥地上。
罐体瞬间粉碎。
昂贵的、细如粉尘的淡黄色三七粉,如同小型蘑菇云般“噗”地爆散开来,瞬间笼罩了刘明伟全身,
把他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面人”。
地上、墙上、药柜上,白茫茫一片。
“咳咳咳……呕……”
刘明伟被呛得死去活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连滚带爬地想逃离这“粉雾”现场。
更要命的是,当他惊恐地抬头,
正好对上库房墙角高处那个不起眼的、闪着幽幽红光的“小眼睛”。
那是上次药房被破坏后,陈铭安排加装的隐蔽式监控探头。
他那张沾满药粉、惊恐万状的脸,连同他身上那件卫生院统一配发、左袖肘部明显有一道陈旧性撕裂口的白大褂,被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刘明伟魂飞魄散,也顾不上三七粉了,连滚爬爬地就想开门逃跑。
但他弄出的惊天动地的动静,已经惊动了习惯早起、正在后院遵照师父的要求练八段锦的林小满。
林小满循声冲到库房门口,正好撞见刘明伟一身白粉、如同刚从面缸里捞出来的“白无常”,正手忙脚乱地想拉开库房门逃跑。
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件标志性的白大褂,尤其是左袖肘部那道用醒目的蓝线歪歪扭扭缝合的裂口!
“刘明伟,你……你又进药房干嘛,你……你在搞什么鬼?”
林小满又惊又怒,叉腰堵在门口,小脸气得通红。
“我……我没有……我是不小心……”
刘明伟吓得语无伦次,面无人色,满身药粉簌簌往下掉。
“你别走,我这就给师父打电话……”
事情败露得如此迅速、如此狼狈、如此人赃并获,简直像一出荒诞剧。
赵大夫甚至还没来得及从刘明伟那里得到“好消息”,
镇派出所副所长王大勇,就带着两名精干警员,开着那辆标志性的、蓝白涂装、警灯闪烁的破旧面包车,风驰电掣般冲进了卫生院大院,
一个急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
“砰!”
外科诊室的门被王大勇猛地撞开,门板砸在墙上发出巨响。
赵大夫吓得手一抖,半缸子热茶全泼在了自己擦得锃亮的皮鞋上,烫得他“嗷”一嗓子跳了起来。
门口,王大勇像尊铁塔似的堵在那里,身后跟着两个一脸严肃的年轻民警。
三个人身上的警服仿佛都带着煞气,脸上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眼里寒光四射。
“赵德贵。”
王大勇的嗓门如同洪钟,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执法威严,瞬间压下了现场所有的嘈杂声。
“你涉嫌指使他人故意损坏公私财物,扰乱医疗秩序。现在,请跟我们回派出所接受调查。”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赵德贵强作镇定,试图维持最后一丝体面:
“王……王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这正准备去给病人看病呢,工作繁忙……”
“看病?我看你是该给自己看看脑子。”
王大勇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声音洪亮得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的好哥们刘明伟,现在就在所里。他把你是怎么指使他损坏贵重药材、意图嫁祸陈铭组长、破坏‘东黄水模式’声誉的事儿,撂得一干二净。”
“上次水淹库房,包括这次的勾当,监控拍得清清楚楚。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走吧,跟我们回所里说去。”
他一挥手,身后一个民警立刻亮出了锃亮的手铐。
诊室外的走廊瞬间炸了锅。
看病排队的、路过的医生护士、扫地的清洁工…
全都呼啦一下围了过来,堵得水泄不通,个个伸长了脖子,眼睛瞪得溜圆。
“别……别,你们不能抓我,我姐夫可是镇长。”
赵大夫脸都白了,色厉内荏地尖叫,下意识地往后退,
脚下却踩到了泼在地上的茶水,一个趔趄,手忙脚乱地想扶桌子,
结果“刺啦”一声,他那条勒在圆滚滚肚子上的、紧绷绷的西裤裤腰带,竟然在这关键时刻不堪重负,崩开了。
肥大的西裤瞬间滑落到脚踝,露出里面一条洗得发黄、印着褪色卡通熊的大裤衩子。
两条白花花、毛茸茸的粗腿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噗……”
“哈哈哈!我的妈呀。”
“裤腰带都吓崩了。”
死寂只维持了不到半秒,紧接着是排山倒海般的哄堂大笑。
有人笑得直拍大腿,
有人笑得蹲在地上揉肚子,
几个小护士更是红着脸捂住了嘴,肩膀一耸一耸。
赵大夫的脸,瞬间从惨白变成了猪肝紫,又由紫转黑,
整个人僵在原地,双手徒劳地想去提裤子,
可滑到脚踝的裤子绊着腿,手铐又近在眼前,别提多狼狈滑稽了。
他恨不得当场昏死过去。
“拷上,带走。”
王大勇也被这意外“福利”弄得嘴角抽搐了一下,强忍着笑,厉声喝道。
两个民警憋着笑,上前麻利地给羞愤欲绝、恨不得原地消失的赵大夫戴上了“银镯子”。
然后像架一头待宰的年猪一样,在一片哄笑声和指指点点中,把他架出了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