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抱着半昏迷的男人,撞开弹簧门,冲进急诊室。
身后,一个便装中年人,一溜小跑,手机紧贴在耳边,神色严峻地打着电话。
陈铭腾地从椅子上站起,心跳加快。
职业本能告诉他,这或许是他在这个世界,遇见的第一个真正的“病人”。
“快,放病床上。”
陈铭果断命令,手直接搭上病人的脉搏。
男子年近半百,国字脸苍白如纸,厚厚的嘴唇发青,呼吸微弱,脉象沉弦而紧。
典型的急性中风症状。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吆喝:
“都闪开,院长来了!”
李建齐闻声而至,白大褂下摆带着风,“老人头”皮鞋在地砖上“咔咔”作响。
身后跟着那个马屁精王主任,手里端着院长没喝完的枸杞茶。
“血压190\/110!”
护士林小满报出的声音在发抖,听诊器在患者胸口滑动。
李建齐上前翻了翻患者眼皮,又摸了摸颈动脉:“瞳孔对光反射减弱,很可能是脑卒中。”
他对王主任一挥手,“快,联系县医院派救护车。”
“啊?院长!”满脸雨水的司机,扑通一声跪地,膝盖砸在瓷砖上的闷响,连走廊看热闹的人都眼皮一跳。
“县城离这五十多里,雨下这么大,赶到这儿恐怕来不及啊!”
“除了送县医院,还能有什么办法?”李建齐后退一步,一指身后:
“这小破卫生院,连ct机都没有,你让我怎么救?”
中年男子已经收起电话,一把扶起司机,神情更是焦急:
“院长,我刚打过电话,去县城的山路,有两处塌方,救护车一时半会儿过不来!”
李建齐瞥见中年人的气质不俗,眼神一滞,态度缓和:
“那就这样,从这儿往东,走三十公里山路上高速,可以直接去省城。”
“去省城二百多公里,患者等不到那时。”被李建齐挤到墙角的陈铭忍不住开口。
他扫过患者的脸庞,看着紫绀的指甲,提醒道:“典型的厥阴肝经逆乱,痰热蒙蔽心包,再拖半小时就是植物人。”
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小中医,敢当着这么多人面,打他这位院长的脸,简直是不自量力。
李建齐指着他的鼻子大吼:“陈铭,人命关天,轮不到你在这儿显摆跳大神!”
“就是!”王主任晃着听诊器,给院长助阵:
“咱们李院长不比县医院那些专家差,要是有大医院的急救设备,也不是不能治。至于你那唬人的中医把戏,还是省省吧!”
陈铭没搭话,扭头看向中年人。
他断定这人是拿主意的。
谨慎起见,如果对方不同意,他还真不能贸然出手。
费力不讨好,甚至反过来被泼一身脏水的“医闹”,前世在医院里也没少见。
李建齐则指着中年人和司机,“你们俩,咱今儿可把话放在这儿,如果让他治,出了问题,医院概不负责。”
中年人看着陈铭年轻的面庞,犹豫起来。
司机趁机把他拉到一边,小声问:“怎么样,家里怎么说?”
“正在往这边赶。”中年人抬起手腕,看了下西铁城腕表,“最快也要两个小时。”
又满眼担心地看着病床,“可老板的病情不等人啊!万一……”
“唉!”司机一拍大腿:“这可咋整啊!”
中年人皱起浓眉,再次环顾满屋的医护,最终,目光还是落在陈铭身上。
“陈大夫,你有几成把握?”
陈铭笑而不语。
要是在前世,如果哪个权贵家属,对他这位誉满京城的大国手说出如此低级的话,不用他开口,只需像现在这样微微一笑,助手们分分钟会把他们赶出病房。
关上门前附赠一句:爱哪治哪治去!
可自己穿越来这几天,除了给大爷大妈扎针、拔罐、熏个艾灸啥的,医术还没机会施展。
以他前世的能力,救治眼前的病人,简直手拿把掐。
可要让他向家属费劲扒拉的解释,陈铭更不愿意。
那是低层次的自我证明,高者才不屑呢!
一旁的林小满,趁机扯了扯他的白大褂,小声提醒:“陈哥,要不算了吧。”
她的苦劝,无非两个含义:
一是,担心陈铭把人治死,惹下大麻烦;
二是,凭卫生院这条件,作为顶班大夫,院长都说治不了,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但医者仁心的本能,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都一直在陈铭的在血液中流淌,在骨子里顽强生长。
他瞥了眼中年人,算是对自己一贯的倨傲做了次妥协:“给我三分钟。”
中年人眼睛一亮,“真的?”
司机更是不敢相信,一把抓住陈铭的胳膊,“三分钟,你真的能救醒?”
怒不可遏的李建齐,一巴掌拍在抢救车上,输液架咣当倒地:
“真能吹牛比,还特么三分钟!你知道自己大贵姓?出了事你担得起吗?”
王主任也跟着冷笑:“整天的什么望闻问切,连仪器检查都没有,你凭什么诊断?靠掐指算?”
中年人看着陈铭坚定的眼神,似乎下了决心,“好,你来,有问题算我的!”
这一下,李建齐没什么说的了,只好对王主任喊:“拿免责协议来,让他们签字。”
“我这有。”王主任变戏法般掏出一份协议。
中年人接在手里,草草读过,唰唰签上名字:李文韬。
这当口,陈铭回头问司机:“老先生发病前是不是被雨淋过?”
“是!”司机抹了把脸,“当时正在地头和老乡聊天,突然下起雨,老板执意多聊一会,到车上都湿透了。刚换了衣服,猛地打了几个喷嚏,就这样了……”
“那就对了。”陈铭直接上前,掀开患者的衬衣。
高级烟草味混着冷汗钻进鼻腔,膻中穴处隐约可见紫色斑痕。
他头也不抬,“林小满,拿三棱针来,准备十宣放血。”
“哎!”林小满脆生生地应着,动作麻利。
陈铭的手指则在患者人中、十二井穴处快速点按。
随即,他掏出黄铜针匣,取出一根银针,在众人的注视下,精准地刺入患者百会穴。
“嘶……”
一旁的王主任倒吸了一口凉气,第一针就下在百会?
还没等他缓过神,陈铭的第二针,直取人中穴。
李建齐和王主任交换着惊异的眼神:陈铭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吧。
陈铭没理会任何人的目光。
只见他凝神屏气,运针于指,轻轻捻动,提针再进。
然,病床上却没任何反应。
诊室内外,隐隐有人叹息。
王主任平时谄媚惯了的脸上,竟然现出几分喜色。
作为医生,也真不知他高兴的是什么?
院长李建齐则挺了挺腰杆,一副“果然如我所说”般乜斜着陈铭。
护士林小满,一边在患者手指尖扎针放血,一边紧张地看向陈铭。
走廊里,围观的患者和医护们,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