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屋内,穿着白衣的少女正在轻声唱着摇篮曲,裹着被血液有些染色的白布的手轻轻的抚摸着一位女孩那金色的头发,一边轻轻的合上被褥
女孩在轻柔的嗓音中慢慢的合上眼,露出甜美的笑容,很快的睡了过去
“晚安”
少女一脸柔和的说道,随后慢慢的离开锈迹斑斑又显得有些拥挤的单人床
而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这种单人床还有着足足七张,睡在上面的孩子们无不例外的都只有七八岁左右的面孔
当少女悄悄的离开房屋,关上门的时候,外面的一位戴着眼镜的老神父也露出一丝慈祥的笑容:“辛苦你了,孩子”
“这没什么的,康纳先生,为这些孩子们提供帮助一直是我的职责”
少女将有些关切的眸子投向了玻璃窗外那依然没有扑灭的战火:“外面……这是又要爆发战争了吗?”
“是啊……到时候希望那些刽子手们离我们这里远一点吧”神父同样忧虑的看着那在他们眼中宛若地狱之火的光芒
战争,对那些可以安逸的生活在后方的人来说好像很遥远,可是对身处战火之中的普通人们来说,这是他们一生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海参崴经历过三次的会战,有些废墟是第一次战斗留下来的,但是到现在都没有来得及处理干净
有些残骸下面还能找到一些尸体或者白骨,也可能是一颗手榴弹,而这些却都要由普通人来承受
瓦哥雅帮占领这里之后,秩序荡然无存,那些选择变节的军队有的还能维持自己的道德,有的却堕落的迅速无比
斯维亚托修道院躲过了战火的摧残,但此时情况也好不了多少,这里挤满了很多从海参崴市区逃过来的难民,还有一些是因病而无从可去的伤患,虽然修道院有人可以提供帮助,但这终究不是一个解决的办法
人满为患,这就是此时的斯维亚托修道院
“今天晚上那些该下地狱的暴徒应该是不会打扰我们了”
神父和玛赫莲走在一起,这位年事已高的老者已经没有过去那么轻松的挺起腰背了,所以走路都显得略微有些驼背
“你如果现在要回家的话,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或者干脆留在这里,我这里一直为你留着一块地方”
“把它留给更需要的伤患吧,康纳先生”
这位温柔的少女笑了笑:“明天我会尽可能的带更多的药物过来……听说雅克医生那边有了新的抵抗药,到时候我会再去那里看看”
“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啊”神父的眼里满是不舍的心疼:“千万别被那些畜生抓住……”
“我会的”
海参崴什么样模样,大家现在心里都清楚,市区都那副样子,俄罗斯岛的情况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这里的暴力更加泛滥,更加不会被限制
可面对这种困难,少女依然想要尽可能的提供帮助,去挽救这些只能留在修道院的人们
修道院的侧门被缓缓推开,神父朝着四周的街道看了看,随后让出一条道:“快,孩子,快走”
玛赫莲披上了斗篷又遮住脑袋,小跑着从侧门跑出去
神父看着那远去的白色身影,终究还是收住了那丝不舍的目光,随后重重的将侧门重新关上,就仿佛从来都没开启过一样
玛赫莲一路小跑着躲进了一条巷子里,她朝着外面观察了一会,又悄悄的摸向别的地方离开
即便这里的人口并不多,但瓦哥雅帮可不会放过任何一处地方,暴徒即便走了一批,还会有一批会留下,又或者几天后,新的一批暴徒又会来到这里胡作非为
没有人想着去抵抗,瓦哥雅帮不会放过抵抗者,他们会用残忍的手段处死那些抓到的抵抗者,亦或者学习18世纪的不列颠海军关押海盗,将人关进又窄又小的铁笼子里,挂在海岸边的路灯下,一直到他活生生的饿死或者脱水致死
而那些提供帮助的路人,会被毫不犹豫的用鞭子鞭打致死
这是真正的暴力秩序,没有安全,实力至上,要么加入其中成为堕落者,要么被剥削成为一具活着的行尸走肉
因为海参崴的军阀们不允许浪费电力,有一些不太重要的地方是不会供电的,像俄罗斯岛,除了靠近海参崴市区方向的海岸小镇外,其他的小镇基本上都没有电力
这也意味着,玛赫莲此时的路上,没有一盏路灯是可以提供照明的,一切只能在黑暗之中摸索
而夜晚也是海参崴底层人们不敢随便出去的时间,暴徒们在晚上的活动虽然没有白天那么猖狂,但更加没有底线,也更加危险,说不定第二天在路边就会发现一具尸体
活在这种环境下的人们,几乎都在靠自己的毅力在坚持,要么就已经彻底放弃,成了一块没了灵魂的傀儡
“——嘀嗒”
感觉到水滴声,玛赫莲下意识的看向旁边的已经冒出一些青草的石砖路,更多的水滴开始落下,随后渐渐湿润了周围
下雨了……
头顶上的黑夜逐渐有了一声声沉闷的雷声,似乎是在象征这个晚上的不平静,和那丝藏在夜晚中的危险性
玛丽莲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一个节奏,不止是头顶上的闷雷声让她感到一丝不安,更是因为她听见了一些脚步
她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身体也往所在的巷子里缩进去,即便身上的白衣贴在了旁边肮脏的垃圾箱也无所谓
“汉克,你确定那个家伙在附近吗?”
“嘘,我向你保证!我真的看见他了……妈的……这家伙跑的真快……”
自己被发现了!?
玛赫莲心里一惊,身体蜷缩的更厉害了,她一度不敢去把脑袋伸出去看,咬着下唇,心里希望外面的暴徒快点离开
手电筒的灯光一下子照进巷子里,似乎有人从灯光面前走过去,所以出现了一道黑影,但在少女看来,这完全就不亚于一群魔鬼的影子
她的心跳加重了,呼吸都觉得一时间有些困难,她发现自己的衣服有一小块暴露在垃圾箱的外面,正好被手电筒的灯光照到
出于越来越恐惧的想法,她想把这块衣角给拉回来,但理智也在疯狂的警告她:不能动!
玛赫莲伸出去的手果断的停下来了,但一时间也有些收不回去,因为她听见了,那两个讲话的暴徒正在周围搜索,还带有强烈的怨念踹翻了什么东西
“继续走!我就不信这只臭老鼠能躲得这么好!”
“嗨,消消气,这么卖力干什么?反正上头那些劳什子也不会在意这里的……”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玛赫莲那颤抖的身体渐渐平复了下来,但依然暂时不敢多动一下
等到了好一会,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才双手扶着旁边的墙壁和垃圾桶站起来
可是当她刚站起来,准备接着走向外面的时候,迎面就撞上了几个身材高大的暴徒
玛赫莲的脸瞬间苍白,为首的暴徒看见她这种打扮马上提高警惕:“双手抱头!别动!把脸露出来!”
数把支黑洞洞的武器瞬间就指向了她,上面的手电筒强光一下子照在她的脸上,让本就苍白的脸蛋更加白的吓人
但这也足以让暴徒们看清斗篷帽下的人脸,他们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好啊,我们没抓到那只该死的老鼠,却找到了另外一个惊喜!”
由暴力建起的“秩序”,脆弱的群体只有被压迫和欺压
玛赫莲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了在一间小医院里面看见到过的那些女人们,她们鼻青脸肿,浑身都是接受凌辱的痕迹和暴虐,整个人更像是早已死去一样的麻木和空洞
“不……不要!”
她惊恐的退后几步,但暴徒们已经拦住了去路,直接将她逼入了那间小巷子里,伸出手去把她的斗篷和帽子扯掉
“还给我!求求你们,让我离开!有……有没有人!救命!谁都可以!”
之前那份好不容易消散下去的恐惧再次腾升而起,那带有绝望的哭腔和闷雷声重合,可住在这条街道上的人们依然能够听见这些求救
但,没有一个人敢提供帮助
渐渐下起的小雨都滴落在了地面,它们汇聚在一起,无形中形成了一条小溪
可不知为何,有一些红色的液体也最终混入其中
“呼——嘶——”
沉闷的呼吸声从防毒面具之中传递出来,锋利的工兵铲边缘沾满了血液,顺着雨水的冲刷,还滴着红水
红色镜片后面的眼睛淡漠的扫了一眼周围横七竖八的尸体,最终定格在了摔在面前,那一身单薄脆弱的白色身影
最终,这个老兵只吐出一个字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