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内,沉香如丝,顶部古雅的宫灯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金红的霞光透过冰裂纹窗棂,在厅堂深色的紫檀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变幻的光影。
庭院里的琉璃宫灯内,夜明珠柔和的光晕已然亮起,与室内宫灯的光辉交融,将沉香的青烟染上淡淡的暖金色。
万籁俱寂,唯有竹叶在晚风中摩挲的沙沙轻响,如同亘古的低语。
洛言溪那双总是深邃如寒潭、掌控一切的眼眸,在触及书案上那无声铺陈的九样物件时,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怔忡。
那并非惊愕,而是一种被极其庞大、极其郑重之物精准击中心脏的短暂失神。
她周身惯常的、帝王般的威压气场,在这一刻奇异地凝滞了,仿佛被这满室沉淀千年的古意与无声的誓言所冻结。
这里每一件都承载着姜润沉甸甸的心意与郑重的承诺,无声地诉说着他对自己的理解、珍视与永恒的期许。
书案上自左至右,依序而列的九样东西分别是:
棋盘、文房四宝、螺钿漆奁、宝石凤冠、赤金霞帔坠子、龙凤缠绕玉佩、茶具、茶饼、一叠文件。
空气仿佛凝固了。
沉香的烟雾在洛言溪面前袅袅盘旋,模糊了她过于清晰的轮廓,却让那双眼睛里的震动显得更加分明。
她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也没有言语。
只有那修长如玉、惯于执掌乾坤的手指,在身侧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的呼吸,似乎比平时沉了一分,胸膛的起伏在宽松的连衣裙下几乎难以察觉。
姜润的心跳在胸腔里擂动如鼓,但他强迫自己保持平静。
他缓步上前,停在书案的另一侧,与洛言溪隔着那九样无声的誓言相望。
他的目光温和而坚定,如同深海,蕴藏着足以包容一切的沉静力量。
他没有单膝跪地,没有夸张的誓言。
他只是微微倾身,指尖轻轻拂过那白玉棋盘冰凉的表面,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古琴拨响的第一声弦音,在这充满古韵的空间里回荡:
他的目光,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专注,缓慢地、一件件地扫过,之后抬头深情的望着洛言溪:
第一件事:冰魄凝光·白玉棋盘,它被放置于一方深紫檀木托盘中。
棋盘以整块无瑕和田羊脂白玉精琢而成,触手生温。
纵横十九道,线条细若游丝,光洁如镜,隐隐映出宫灯暖色。
黑白二色棋子,亦是上等墨玉与白玉所制,温润内敛,静静分置两侧棋罐中。
这是投其所好,亦是未来岁月中,希望对弈手谈、心意相通的邀约。
姜润的手落在托盘上:“阿言,这白玉棋盘,邀你共弈余生,落子无悔。”
第二件:松烟凝魄·文房至宝:
这一组顶级文房四宝,置于一个打开的黑木匣内,匣内衬以深青色云锦。
砚为端溪老坑极品歙砚,石质细腻如婴肤,墨池深邃;
墨是百年松烟古法制成,墨体描金,异香扑鼻;
笔为紫檀为管,精选紫毫,锋颖锐利;
纸乃澄心堂古法宣纸,洁白如雪,触手柔韧。
“这笔墨纸砚,愿伴你书尽千秋,我为你研墨添香。”
(每说一件姜润会轻轻用手抚过那件物品)
第三件:珠玉琳琅·古韵华匣,它是一只精巧绝伦的多层螺钿漆奁。
开启后,内里分区陈列:羊脂白玉雕琢的并蒂莲玉簪温润生光;点翠镶红宝的凤头金步摇华贵非凡;一枚水头极足的翡翠扳指沉稳大气;一对绞丝金镶玉镯玲珑剔透;还有珍珠璎珞、宝石耳珰等物,无不古意盎然,价值连城。
这是对“帝王”华彩的匹配,亦是未来岁月中妆点其容华的珍品。
“这珠玉琳琅,不及你容华万一,唯愿妆点你眉梢眼角。”
第四五件:宝石凤冠与赤金霞帔坠子
凤冠放置在一个红漆雕花木匣子中,四面是透明的玻璃。
特别定制的赤金霞帔坠子放在一方深红色织金锦的软垫上。
坠子呈滴珠形,以累丝工艺盘绕出极其繁复精细的鸾凤和鸣图案,镶嵌细小珍珠与红宝石,华贵异常,光芒璀璨。
房间大厅右侧,完整婚服被展示在最显眼的位置。
“这凤冠霞帔,许你山河为聘,日月同辉。”姜润目光扫过凤冠与金坠与右侧的婚服。
第六件:龙凤缠绕玉佩:
姜润拿起那块玉佩,温润的玉光在他掌心流淌。
玉质温润通透,雕工已臻化境,每一刀都蕴含着磅礴的生命力与无上祝福——这正是“凤老”亲斫之作,举世无双。
这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具象,是灵魂共鸣、生死相依的图腾。
“这玉佩......凤老以毕生心力,雕琢此灵犀。龙凤相逐相依。我姜润此生所求,唯愿与你生死相依,魂魄相契。”
第七八件:泉韵松风·稀世茶珍、千年古树今春唯一春芽
这是一套极其罕见的宋代官窑天青釉茶具,包含壶、盏、托、茶则、茶针等,釉色如玉,开片自然,置于特制的锦缎衬垫木盒中。
旁边是以整块紫檀挖凿而成的圆盒,盒面阴刻“与卿同老”四字。
盒内,仅有一块不过掌心大小的茶饼,色泽深褐,纹理紧实,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沉淀了千年时光的幽香——这正是净业寺那株千年古茶树今春唯一的、绝无仅有的成品。
这是共品时光、同老林泉的誓约。
“这茶,蕴着‘与卿同老’的时光,我想,只与你共品。”(姜润指尖轻点紫檀茶盒)
“这最后一件,是我的身家所托,是我此身此心,尽付于卿,再无保留。”
姜润将这个看似朴拙的深色鸡翅木扁匣,慢慢打开。
匣内,是姜润名下所有影视公司、工作室、房产、投资等产业的完整股权转让书,条款清晰,签名处空悬,只待另一人的名字落下。
匣盖内侧,镌刻四个小字:“以我所有,托付卿心”。
这是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归属。
姜润他的话语没有华丽的辞藻堆砌,每一句都如同古老的铭文,简短、厚重,与他精心准备的每一件信物完美契合,是独属于洛言溪的、最深沉内敛的“花语”。
这“花语”并非园中花草,而是玉的温润、金的璀璨、墨的深沉、茶的悠远、礼的庄严、以及凤老刀下磅礴的生命力。
洛言溪依旧沉默。厅堂内只剩下沉香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窗外竹叶的沙响。
她深邃的目光从信物上移开,终于,沉沉地落在了姜润的脸上。
那目光复杂至极,有审视,有震动,有难以置信,还有一种被如此巨大、如此契合心意的郑重狠狠击中的、近乎失重的感觉。
良久,久到姜润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洛言溪终于动了。
她缓缓抬起手,伸向了书案上那个装着龙凤缠绕玉佩的木匣。
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指尖甚至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微颤。
他拿起了匣中那块龙凤缠绕玉佩。
冰凉的玉身落入掌心,那温润的触感仿佛带着电流,直抵心脏。
她抬眸,视线再次锁住姜润,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深处,翻涌着姜润从未见过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情绪。
她的声音响起,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一个被彻底看透、被郑重以待后,流露出真实脆弱的女人:
“姜润。”
“你可知…”她停顿了一下,喉结微动,仿佛在压下某种汹涌,“你摆在我面前的,是什么?”
“不是富贵,不是虚名。”
“是枷锁。”
她凝视着手中的龙凤玉佩,玉上的龙凤仿佛在掌心游动。
“最沉重,也最…心甘情愿的枷锁。”
“你以山河为聘,日月为证,千年古意为媒…”
她的目光再次抬起,锐利如刀,却又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坦诚,直直刺入姜润眼底,问出了那个在他心头盘桓已久、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终极疑问:
“你…确定吗?”
姜润迎着她几乎能洞穿灵魂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他没有立刻回答“是”或“不是”,那太轻巧。
而是缓缓走到了她面前,然后抬起自己的双手,握住了洛言溪握着玉佩的手,动作沉稳而虔诚,仿佛托举着毕生的信念。
他再看向洛言溪深邃的眼眸,声音平静如水,却蕴含着山岳般的重量:
“我不求山河日月。”
“我只求,” 他微微向前倾身,气息几乎拂过洛言溪的耳畔,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与你,锁在一处。”
“这枷锁,我甘之如饴,至死…方休。”
晚风穿过庭院,竹影在粉墙上摇曳得更急。
沉香的青烟笔直上升,在宫灯的光晕里盘旋,氤氲了两人对视的视线。
所有的言语都已多余,那手心的玉佩,那“锁在一处”的誓言,便是最古老、最郑重的答案。
洛言溪久久地凝视着手中的玉佩,又缓缓抬起眼,看向眼前这个以最古雅郑重的方式、向他献上全部身家性命与永恒誓约的男人。
她深不见底的眼底,那翻涌的浓烈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毁灭般的、绝对的占有与认同。
她薄唇微启,只吐出一个字,却重逾千斤,带着尘埃落定的决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