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彬的青锋剑刺破云层时，南都的梧桐叶正被秋风吹得簌簌作响。
他收了剑光落在巷口，掌心还残留着御剑时的凉意——这是他第三次向当地修行界打听关疏影的下落。
前两次得到的消息都指向东海，但今早有个卖早点的老妇人说，前日见穿月白衫子的女先生在三中门口发传单，“模样清得像朵莲，说话软得能化了人”。
三中校门口的梧桐树投下斑驳树影，元彬靠在公交站牌后，目光扫过围墙上“南都重点中学”的鎏金大字。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是半小时前通过凡人关系网搞到的教师通讯录——关疏影的名字端端正正排在“语文组”最后一列，备注栏写着“兼任高三（7）班班主任”。
风里飘来糖炒栗子的香气，元彬忽然想起山门下那个总爱蹲在石阶上吃糖人的小丫头。
他抬手揉了揉发涩的眼角，指节还沾着御剑时带下来的星屑。
何香前日传讯说在昆仑秘境遇到雷暴，时雅熙的灵宠鸟今早撞坏了他新炼的丹炉，珍妮弗更离谱，用符咒当火柴点了食堂的柴火堆……这些琐事像团乱麻，绕得他心口发闷。
“姑娘，你这是要撞死人啊！”
一声尖厉的吆喝惊碎了秋阳。
元彬抬眼，正看见斜对角的奶茶店前，穿藕荷色裙的少女被个灰外套老头拽住手腕。
少女发梢还沾着未散的灵气，正是田甜——他上月刚收的记名弟子，修为已到金丹中期，此刻却红着脸试图抽回手：“我、我真没碰到您……”
“没碰到？我这把老骨头能自己摔地上？”老头顺势往地上一坐，膝盖撞在青石板上“咚”地响，“我这腿可是上个月才动的手术，你赔我医药费！”
元彬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灵力外放扫过老头的腿，发现那处皮肤下连淤青都泛着旧黄——分明是碰瓷的老手。
田甜的灵气波动乱得像被揉皱的丝帕，显然是被突发状况吓慌了神。
他几步跨过去，拽起老头胳膊时用了三分巧劲：“老先生，上个月动的手术，今天就能蹲在奶茶店门口守着？”
老头吃痛，脸上的苦相登时裂了道缝：“你谁啊你！多管闲事——”
“我是她师父。”元彬指节在老头腕间一扣，对方立刻像被抽了筋骨似的瘫软下来。
他转头看向田甜，眉峰拧成川字，“金丹期修士连凡人的小手段都应付不了？你在苍梧秘境里和三头火鳞豹斗法的胆子呢？”
田甜的耳尖瞬间红透。
她绞着裙角小声辩解：“我、我刚从秘境出来，急着找关老师……没注意周围……”
“没注意？”元彬的声音又沉了几分，“修行不是缩在灵气里数星星，凡世的烟火气、人心的弯弯绕，都是道。你连这点都看不透，怎么护得住自己？”
“田小姐！”
一道清亮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元彬侧过身，见个穿深灰西装的青年正快步走来，腕间翡翠手串随着动作轻响。
青年面容周正，眼底却浮着层薄霜，显然已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
“周少。”田甜的声音更轻了。
“张叔，”青年冲老头抬了抬下巴，“我周杰的人，你也敢碰？”
老头的脸瞬间白成纸，连滚带爬站起来：“周、周少，我眼拙……”话没说完就夹着尾巴跑了。
周杰这才转向元彬，伸手时露出腕间家传的周家纹章：“在下周杰，周家旁支。田小姐的事，是我没照看好。”
元彬握了握他的手，灵力扫过对方丹田——筑基后期的修为，在世家子中算不错了。
“元彬。”他单刀直入，“周少和小田是？”
田甜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周杰却笑了，笑得有些苦涩：“田小姐该没和您说过？我追她三年了。上个月在拍卖会上拍了块千年冰蚕锦，她连看都没看就转给了您宗门的小丫头。”他望向田甜，目光像落在雪地上的月光，“我知道修仙者道心珍贵，强求不来。就是……总怕她在凡世吃亏。”
田甜的脸涨得通红：“周少，我……”
“田小姐不用解释。”周杰打断她，又看向元彬，“元先生是田小姐的师父，以后她的事，有您护着，我便放心了。”
元彬没接话，只看了眼田甜。
少女的睫毛还沾着刚才的慌乱，哪有半分金丹修士的从容？
他叹了口气，转向周杰：“谢周少照拂。”
“关老师应该还在办公室。”田甜突然拽了拽元彬的衣袖，“我、我和她熟，先去说一声？”
元彬点头。
周杰很识趣地递过车钥匙：“我车就停路边，送两位过去？”
黑色迈巴赫的真皮座椅还带着阳光的温度。
田甜缩在副驾驶，手指绞着安全带扣，喉结动了动：“周少他……就是爱多管闲事。我和他真没什么。”
“我没问。”元彬靠在后座，望着窗外倒退的法桐，“但你该明白，凡世的情，比秘境里的妖更磨人。”
田甜沉默片刻，突然转头：“师父总说何香师姐她们历练后想法会变，难道修行和感情当真不能兼得？”
元彬望着车窗外渐沉的夕阳。
何香在昆仑秘境里为救同门硬接了道雷劫，时雅熙的灵宠鸟被雷劈成光团后，她抱着灰烬哭了整夜；珍妮弗用符咒烧了食堂，却在他要罚她时红着眼说“想给大家做顿热饭”……这些鲜活的、滚烫的、带着烟火气的“想法”，哪里是一句“道心”能说得清的？
“等你什么时候能在斩妖时不手软，在看月亮时还能笑，就明白了。”他说。
田甜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这时周杰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前面林荫大道有家私人会所，环境清净，不如去坐坐？”
元彬抬眼，透过挡风玻璃看见道路尽头的香樟林，暮色里浮着些微的灵气波动。
他点头：“也好。”
田甜望着车外掠过的树影，忽然想起方才在奶茶店前，元彬拽起老头时，袖中露出的一截青锋剑鞘——那抹冷冽的青，和他说起何香她们时眼底的温软，竟奇异地融成了片月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