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老坎子的这条临江街,正在修路。
街道被蓝色的铁皮封住了路口,摩托车、轿车,四轮车,都不能上这条路。
马路上,渐渐地看不到马车了,据说,这一年,马车已经不允许上道。
三轮车越来越多,城市里没有工作的男人乌央乌央的,在大十字街的路口,木广场门前,一堆男人聚在那里等活儿。
有的男人脖子上挂一块牌子,牌子上用油漆写着:“水暖,电器。”
有的男人腰里缠着一块牌子,写着:“装修,木工。”
旁边还有一堆女人,手里也拿块牌子,写着:“刮大白”,
还有写着“擦玻璃”,“看小孩”,“护理老人”——
静安推着车子从机械厂门口走过。厂子里面有些冷清,不像静安原来上班那么热闹。
门前的宣传栏里,还贴着很久以前的报纸,都没人换报纸吗?
路过大十字街,看到蹲街守活儿的那些人,静安心里想,自己还是幸运的,将来不出夜市,和九光离婚后,她还能到乐队唱歌.
这些人,没有机会挣快钱,只能在太阳下蹲活儿。
在大十字街的修理铺,换了车链子,静安骑着自行车径直往北骑。
往渔民社去的那条路被封在蓝色的铁皮里,不过,行人和自行车还能通过。
静安推着车子,沿着小路走着。
起风了,榆树叶子哗哗地响,地上爬了一些洋辣子,有的被车轮碾成两截,露出里面绿色的脓血,恶心极了。
就像静安的婚姻到处是脓疮,不能碰,一碰就流脓冒血.
静安再次来到渔民社,找到小茹租的房子,果然,房门还锁着,窗户里的窗帘没有了。
房间里面有两个旧柜子,好像没人居住的样子。
旁边,正房的大门没有上锁,静安晃了晃大门。
后院正房里走出一个中年女人,她站在院子向静安看过来:“找谁呀?”
静安说:“我找小茹,就是租你家厢房的——”
中年女人说:“搬走了,你是谁?”
静安说:“我是她姐姐,她搬哪去了?”
中年女人说:“那我可不知道,你是她姐姐还不知道她搬到哪儿?”
静安叹口气:“我妹妹和我爸妈吵架,就搬出来,我爸妈让我来劝说她回去,你真不知道她搬到哪儿去了?”
中年女人说:“不知道,不过,昨天来了一个三轮车,把她东西拉走的,我看见三轮车往罐头厂那面去了,可能到东江湾租房子。”
静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大姐,我妹妹的男朋友是不是经常来这里?”
中年女人已经走了出来,她打开门,上下打量静安:“你是说,那个骑摩托的男人?”
静安心里一动,点点头:“就是他。”
中年女人说:“来过几次,不过,好像都是半夜来的,起早就走了,我们就听到摩托车响——”
静安心里有数了,谢过了女人,推着自行车从胡同里走出来。
虽然这次跟踪九光失败,但静安心里也有了想法,那就是这件事一定要做下去,不信拿不到他出轨的证据。
只要拿到证据,她就马上和九光一刀两断!
当然,她不会用葛涛的办法,报警抓九光和小茹,那样的话,她担心九光恼羞成怒,将来会报复她。
她也要为冬儿着想,她爸因为这件事被逮起来,多丢人呢!
葛涛的办法是个好办法,可有些事不能做得那么绝,因为九光不是别人,是冬儿的爸爸。
回到家,望着两扇挂着锁头的铁门,静安心里很不舒服。
这道锁,无形中锁住了她。她什么时候,能从这道门里冲出去呢?
车晓东给静安那篇小说的修改意见,静安看了,只是,她没有心情修改《八月的天空》。
她心里乱极了,像长草了,干什么都静不下心。
下午,静安早早地把冬儿接回家,冬儿高兴极了。
跟冬儿吃了晚饭,再把冬儿送到小铺,静安就用自行车驮着两丝袋子的衣服去出夜市。
来到金凤凰门前,她正摆摊呢,二平从后面一蹦一跳地跑过来,笑着说:“静安,我又写了一首诗,你帮我看看,写得行不行?”
静安惊喜地看着二平。
二平容光焕发,手里拿着两页稿纸,静安接过稿纸,轻声地朗读着:
太阳就像是你给我的温柔,
靠近你,我感到烫,
远离你,我感到冷。
可我找不到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是多情的人,有时候你离我远,
有时候你离我近
你的一举一动,都牵扯我的心——
静安抬头看着二平,笑着问:“你恋爱了?”
二平羞红了脸,垂下目光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谈恋爱了?”
静安说:“这首诗告诉我的,你爱上一个男人,还可能是不该爱的男人——”
二平叹了一口气,把两页稿纸小心翼翼地叠好。
她没有说话,从兜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根烟递给静安。
静安摇摇头,把摊子铺好。
她劝慰二平:“你也少抽点烟,我发现舞厅里面女人不少都抽烟,这习惯不好。”
二平苦笑着说:“什么好不好,就看自己愿不愿意。”
步行街上的人群熙来攘往,谁是谁的归宿?
静安也不知道自己的归宿在哪里。
但她知道自己现在有两个目标,一个是赚钱,一个是冲出围城,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二平抽完一根烟,起身走了,烟头落在地上,轻飘飘的。
二平瘦,瘦得两个肩胛骨支棱着衣服,好像服装店挂衣服的架子。
这天晚上,静安刚卖了两件衣服,就看到一伙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他们也不跟静安打招呼,就把静安的摊子踹了,衣服都扬到大街上。
还有人把静安地摊上的衣服一撕两半,扔在空中。
那衣服料子都是薄的,还不如乔其纱结实呢。只要用力一扯,衣服就刺啦一声,撕开了。
静安吓懵了,躲在一旁,不知所措。
可看到衣服被撕了,这声音听在静安耳朵里,静安浑身的血都冲到脑瓜盖上。
她已经快没有活路,九光逼得她喘过气来,现在这伙人来还欺负她?!
静安就像一枚弹簧一样,被压到最低的时候,被人把脑袋压进裤裆里的时候,她突然就反弹了。
她像变了一个人,挥舞着手里的手电筒,呐喊着,向那伙人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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