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
夜,静得可怕。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划破了贫民区的夜空!
沈飞被瞬间惊醒,他一个激灵从冰冷的地铺上弹了起来,心脏狂跳不止!
是母亲的声音!
他连滚带爬地冲到床边,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
只见他的母亲韩婉琳,不知何时已经滚到了地上,整个人像一只被扔进油锅里的虾米,疯狂地蜷缩、抽搐!
她的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喉咙,指甲因为太过用力,已经深深地嵌进了皮肉里,鲜血淋漓!
她的脸上,青筋一根根暴起,扭曲的面容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显得狰狞可怖,嘴里不断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嘶吼!
“妈!妈!你怎么了!!”
沈飞吓得魂飞魄散,他扑过去想要抱住母亲,可韩婉琳此刻爆发出的力气,大得惊人!
她疯狂地在地上翻滚、碰撞,将那本就破败的小屋撞得咚咚作响!
“啊!痛……好痛……杀了我……小飞……杀了我……”
韩婉琳在剧痛的间隙,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吐出了几个破碎的字眼。
“不!妈!你不会有事的!我带你去看医生!我马上带你去看医生!!”
少年的眼泪瞬间决堤,他再也顾不上其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强行将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母亲背到了自己瘦弱的脊背上,疯了一般地冲出了小院!
他背着母亲,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狂奔。
夜风冰冷刺骨,刮在他的脸上,像刀子一样疼。
可他感觉不到,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救妈妈!一定要救妈妈!
医院的灯光,是那么的明亮,给了沈飞一丝希望。
他冲进急诊室,对着医生护士嘶吼:“救救我妈!求求你们,救救我妈!”
一番手忙脚乱的检查。
ct、核磁、抽血……所有能做的检查,全都做了一遍。
可结果,却让沈飞如坠冰窟。
“小朋友,你冷静一点。”
白发苍苍的老医生,看着检查报告,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从所有的检测数据来看,你的母亲……身体机能一切正常,没有任何病变的迹象。”
“不可能!”
沈飞的情绪瞬间失控,他一把抓住医生的白大褂,双眼通红地咆哮,“她刚才痛得满地打滚!她让我杀了她!”
“你现在告诉我她一切正常?你们到底会不会看病!”
“唉……”老医生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我们真的尽力了。她的情况……很古怪,超出了我们现代医学的认知范畴。”
“我们……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这四个字,像四把最锋利的尖刀,狠狠地扎进了沈飞的心脏!
最终,他只能背着再次陷入深度昏迷,身体冰冷得像一块寒冰的母亲,一步一步,失魂落魄地走出了那灯火通明的医院。
回到那间破败的小院,仿佛又回到了绝望的地狱。
时间,一天天过去。
母亲的病情也越来越严重。
她不再只是半夜才会发作,而是随时随地都会陷入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之中。
每一次发作,都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
渐渐地,她连蜷缩打滚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躺在床上,身体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喉咙里发出微弱而痛苦的呻吟。
她再也无法进食,任何东西都喂不进去。
原本还算有些肉的脸颊,迅速地凹陷下去,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生命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快流逝。
沈飞想尽了一切办法。
他去求邻居,去借钱,可贫民区的人,谁家又有余钱呢?
他甚至去跪在药店门口,求老板赊给他一些最名贵的药材。
可换来的,只有白眼和驱赶。
少年所有的尊严,都被现实踩进了泥土里,碾得粉碎。
终于,在母亲又一次痛苦的呻吟中,沈飞彻底崩溃了。
他看着床上那个已经不成人形,只剩下一口气的母亲,心中最后的防线轰然倒塌。
不!
他不能就这么看着母亲死掉!
他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那个他恨之入骨,发誓永不踏足的地方!
沈家!
沈飞深吸一口气,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充满了痛苦回忆的小院。
他小心翼翼地,将母亲那轻得像一片羽毛的身体,再次背到自己身上,用一根破旧的布条,将母亲和自己牢牢地绑在一起。
然后,他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决绝!
他一步一步走出了贫民区。
走向了那个位于晋城最繁华地段,宛如一座宫殿般的沈家大院!
沈家大院门前,车水马龙,极尽奢华。
门口的石狮子,威严而冷漠,仿佛在嘲笑着所有试图靠近这里的卑微者。
而今天,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背着一个气若游丝的女人,就这么直挺挺地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沈飞的出现,立刻引起了门卫和路人的指指点点。
“那不是……被赶出去的大少爷吗?”
“他还敢回来?啧啧,看他背上那女人,快死了吧?”
“真是晦气!”
沈飞对周围所有的议论和目光都充耳不闻。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背上母亲微弱的呼吸声。
他走到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前,双膝一软!
“噗通!”
他,跪了下去!
坚硬的青石板,硌得膝盖生疼,但他仿佛感觉不到。
他挺直了自己瘦弱的腰杆,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穿越了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屈辱的嘶吼!
“不孝子沈飞,求见父亲沈建国!”
“求父亲……大发慈悲,救我母亲一命!!”
声音沙哑,却带着撕裂一切的穿透力。
来往的宾客和下人,都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看着他。
但,无人理会。
沈飞就这么跪着,一动不动,像一尊倔强的雕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就在沈飞感觉自己的膝盖快要碎掉,意识都开始模糊的时候。
那扇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
走出来的,不是他那冷酷无情的父亲沈建国。
而是那个脸上总是挂着虚伪笑容的女人——江薇芸!
她穿着一身华丽的旗袍,画着精致的妆容,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沈飞,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但她的脸上,却装出了一副无比惊讶和心痛的表情。
“哎呀!这不是小飞吗?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地上多凉啊!”
江薇芸快步走下台阶,想要去扶沈飞。
沈飞却猛地一偏身,躲开了她的手,他抬起头,用赤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她。
他忘不了,就是这个女人,把他和母亲关进了那间地狱般的囚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