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恩威斯巴登的布里塔竞技场，终场哨响。
客队球迷看台上，红黑色的旗帜如林，汇成一片欢腾的海洋。纽伦堡的球员们在草皮上相拥庆祝，又一场胜利，又一个被征服的客场。
更衣室内，气氛轻松得像一场周末派对。队友们大声地开着玩笑，讨论着赛后去哪家烤肉店庆祝，只有主教练恩宁因为比赛中吃得太快，被一块干面包噎到，正猛灌着矿泉水，引来一阵善意的哄笑。
林远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训练服。他没有参与队友们的喧闹，只是低头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二十六连胜。
对他而言，胜利已经从当初的狂喜，堕落成了如今的贤者时间。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抽根事后烟。
手机在储物柜里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沃尔克·施特鲁特。
林远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接通了电话。
“喂，沃尔克。”
“林！我的冠军！恭喜你！又是一场伟大的胜利！”
“嗯。”林远的回应简单而平静。
这种反应，让施特鲁特准备好的一大套祝贺词，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他愣了一下，随即失笑。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对胜利已经麻木了。”施特鲁特迅速调整了策略，语气变得神秘而兴奋，“那么，除了胜利，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有一个新的品牌，想邀请你做他们的全球代言人。”
“哦？”林远挑了挑眉。
“这次不是运动品牌，”施特鲁特故意卖了个关子，声音里带着一丝炫耀，“细节我先保密，但我向你保证，这绝对是一个会让你惊喜的、能完美契合你气质的品牌。它的格调，它的历史，它的目标人群……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施特鲁特本以为，这个消息至少能勾起林远的一丝好奇。毕竟，对于任何一个运动员来说，获得顶级非运动品牌的青睐，都是对其商业价值和个人魅力的最高认可。
然而，林远的反应，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林远没有追问品牌的名字，没有关心合同的金额，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
他只是平静地、突兀地，问了另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沃尔克，俱乐部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动作？”
施特鲁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怎么可能？
他和巴德明明已经约定好了，在赛季结束前，绝不让这些俱乐部的破事，去影响林远的状态。他们将所有的风暴，都挡在了球场之外。
“动作？什么动作？”施特鲁特的大脑飞速运转，他决定装傻，用一种轻松的、开玩笑的语气回应道，“当然有动作了。巴德先生正忙着给你设计下赛季德甲的冠军奖杯陈列柜，恩宁教练则在研究怎么把他的薯片带到欧冠的教练席上。这算不算动作？”
他以为这个玩笑，至少能将话题岔开。
但林远没有笑。
“沃尔克，”林远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图片报》那篇关于高层不和的报道，你和巴德都说是媒体在捕风捉影。我相信你们，但我不是傻子。”
施特鲁特的心，咯噔一下。
“最近在训练基地，我至少有三次，看到财务官舒尔茨，和几个我不认识的、穿着昂贵西装的男人在一起。他们看到我的时候，眼神总有些躲闪。虽然他们笑着跟我打招呼，但是我不觉得温暖。”
林远顿了顿，“巴德先生最近见我的时候，话说得少了。以前他总喜欢拉着我，聊球队的未来，聊王朝的蓝图。”
施特鲁特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沃尔克，告诉我实话。”
“是不是有人，想把我卖掉？”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一秒。
两秒。
三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发自内心的、充满了惊叹与欣赏的大笑声，从听筒里传来。
“林，你真是个怪物。”他终于止住了笑声，语气里充满了由衷的赞叹，“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不光是在球场上。你的洞察力，比我手下一些号称‘金牌’的球探，都要敏锐得多。”
林远没有丝毫的得意。
他的语气，反而变得柔和了一些，带着一丝朋友间的调侃。
“所以我们才能成为朋友，而不仅仅是球员和经纪人的关系，不是吗？”
施特鲁特愣住了。他合作过的球员不计其数，但那些人，要么是需要他像保姆一样处理场外一切麻烦的“巨婴”，要么是只将他视为攫取利益工具的“商人”。
只有林远不一样。
这个年轻人，拥有着一种让整个欧洲都为之疯狂的、足以撬动资本市场的巨大价值，同时，又拥有着一颗能目的清晰、冷静到可怕的大脑。
前者，让他被无数人追捧；而后者，才能让他赢得尊重。
这才是他们能像朋友一样相处的根基，一种建立在绝对价值和相互尊重之上的、最顶级的商业合作关系。你无法欺骗一个比你更聪明的合作伙伴，尤其当他本人就是那座金矿时。
“是的，你猜得没错。”施特鲁特决定坦诚相告，声音变得低沉而严肃，“董事会已经吵翻天了。舒尔茨那帮人，已经被那一亿欧元冲昏了头脑。他们正在私下里，和切尔西、皇马的人保持着密切的接触。”
“而且，情况比你想象的更糟。被他们说服的董事，越来越多了。巴德……快要顶不住了。”
“我明白了。”
这种平静，让施特鲁特感到一丝不安。他不知道，在林远那看似波澜不惊的外表下，究竟在想些什么。
“林，”施特鲁特试探性地问道，“我知道你的梦想，是在纽伦堡，从一片废墟之上，亲手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王朝。这也是我当初，选择和你站在一起的唯一理由。”
“但是……”
“你有没有想过，要建立一个真正的王朝，需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