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队越往前走,那道由安保人员组成的人墙,承受的压力也开始增加。
粉丝们的情绪被彻底点燃,她们疯狂地向前挤着,试图离自己的偶像再近一厘米。
“请保持冷静!请后退!”
安保队长声嘶力竭的吼声,很快便被淹没在狂热的尖叫与闪光灯的“咔嚓”声中。
而另一边,媒体记者们组成的阵线,则更加疯狂。他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不顾一切地将话筒、录音笔、摄像机,从人墙的缝隙中,拼命地向前递送。
“林选手!这里是《日刊体育》!请问您对日本的初印象如何?”
“林君!《产经体育》!您认为浦和红钻在您心中,比德甲的沙尔克04和云达不莱梅要强多少?是不是远远甩开了他们?”
“林様!对于即将到来的、赌上神明荣誉的对决,您有何感想?”
林远听着这个问题都无语了,虽然网络上足球论坛是有点被他带偏了,大家喜欢讨论点玄学问题,但是你们媒体直接拿到台面上来说合适吗?
京多安和皮诺拉等人被这阵仗惊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与林远拉开了一点距离。
林远假装没听到,依旧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步速。
施特鲁特昨晚在电话里已经给他打过预防针:日本的媒体,有时候更像是娱乐记者,他们关心故事性、人设和戏剧冲突,远胜于足球本身。
“保持微笑,什么都别说。”
林远推着行李车,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着,仿佛身边的喧嚣与他无关。
他这副冷酷到底的姿态,非但没有让记者们退缩,反而更加激发了他们的斗志。
一个梳着油亮三七分、戴着金丝眼镜的男记者,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竟然从人缝中挤到了最前面。他将一个印着“报知新闻”Logo的话筒,几乎要捅到林远的下巴上,用一种极度亢奋的语气,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黑龙阁下!请问您认为,东方的武神关羽,与我们日本的最高神天照大御神,哪一位会为这场比赛,带来胜利的荣光?”
这个问题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了一刹那。
就连正在奋力维持秩序的安保人员,都下意识地向这边瞥了一眼。
走在后面的皮诺拉,碰了碰京多安:“这家伙在问什么?怎么感觉像是在念什么咒语?”
“我怎么知道。”
旁边的随队翻译表情变得异常古怪,压低声音到:“他……他好像在问林,中国的神和日本的神,谁更厉害。”
林远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缓缓地转过头,墨镜后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金丝眼镜记者的脸上。
全场的闪光灯,在这一刻亮到了极致。
所有记者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知道,好戏要来了。
林远抬起手,将墨镜向上推了推,露出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他看着那个因为激动而满脸通红的记者,缓缓开口。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现场的嘈杂。
“这个问题我心里有答案,但是我希望用比赛结果说明一切。”
“我很期待,进行一场友好的交流。”
说完,他不再理会记者,戴正墨镜,推着行李车,继续向前走去。
“听到了吗!友好的交流!这是何等的从容!何等的王者气度!”
“我觉得他是怕了,不敢正面回答。”
“在面对如此尖锐的问题,他甚至不屑于直接回应!他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将这场神明之战,定义为一场‘交流’!”
“没错!这不是战争,这是强者对另一位强者的认可!是王者在对决前,对对手表达的最高敬意!”
“太帅了!‘我很期待’,这背后蕴含着何等的自信!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在这片土地上,展现自己的力量了!”
记者们像是被打了一针兴奋剂,再次陷入了疯狂的拍摄和记录中。
而林远心中,却在默默地想着另一件事。
友好交流……
一定要留下深刻的友谊啊。
毕竟,来都来了。
……
球队下榻的酒店,是位于新宿的京王广场大酒店。
从酒店高层的房间向外望去,可以将东京都厅和远处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尽收眼底。
球员们舟车劳顿,大部分都在房间里休息,倒时差。
京多安却毫无困意,他兴奋地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冲进了林远的房间。
“林!林!快来看!你快来看这个!”
林远刚刚洗完澡,换上一身酒店的浴袍,正准备给自己泡一杯茶。
“又怎么了?”他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这位精力旺盛的好友。
“日本的论坛!比德国的还离谱!”京多安将电脑屏幕转向他,指着一个名为“2channel”的论坛页面。
帖子的标题,用加粗的红色字体写着:
【神战速报!黑龙阁下已降临!最终决战兵器‘天照大神最强御守’已准备就绪!】
下面的讨论楼层,已经盖得密密麻麻。
京多安用夹杂着从翻译软件里看来的词汇,磕磕巴巴地为林远解说着。
“你看这个家伙说,他们集资去伊势神宫请了最高规格的护身符,上面有神官的亲笔祝词,要在比赛那天带到现场,用来‘净化’你的‘杀气’。”
“还有这个,他们用你之前比赛的视频,分析你每次‘指挥家’仪式后,进球的概率是百分之一百,他们认为这是一种‘因果律武器’,所以他们得出的结论是,绝对不能让你完成仪式。”
林远:“……”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京多安放下电脑,一脸认真地凑了过来,脸上写满了好奇。
“林,说真的,你跟我说句实话。”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探讨什么天大的秘密,“你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嗯,东方的神秘力量在保佑你?”
“我感觉这几个月,全世界关于足球的玄学讨论,比过去十年加起来都多。而且源头,好像都是你。”
林远端起刚刚泡好的茶,轻轻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
茶香清冽,让他纷乱的思绪稍微平静了一些。
他抬起眼,用一种无比严肃、无比真诚的眼神,看着京多安。
“伊尔卡伊。”
他缓缓开口。
“你觉得,我是靠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才有今天的成就吗?”
京多安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那你看看我。”林远放下茶杯,开始一本正经地说道,“每天训练,我是不是第一个到训练场的?”
京多安想了想,点了点头。
“每天训练结束后,我是不是最后一个离开健身房的?”
京多安又点了点头。
“在场上,当你们都跑不动的时候,我是不是还在全场飞奔?”
京多安再次点头,眼神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敬佩。
林远面不改色地说道,“所以,我的朋友,你要相信科学。这一切,都源于我远超常人的、刻苦的训练,以及对胜利无与伦比的渴望。”
他顿了顿,用一种看破红尘的、充满智慧的语气总结道:
“我的成功,全靠我自己。”
看着京多安一脸“我悟了”的表情,心满意足地离开房间,林远终于松了口气。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被无数霓虹灯点亮的、如同银河般璀璨的钢铁森林。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是去而复返的京多安。
“林,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探进半个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说。”
“那个,今天你在说要友好交流,意思是我们……是不是应该收着点踢?比如,进球什么的,是不是不用那么……嗯,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