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灰!”蛾飞朝空地对面喊道,“我检查洛奇的时候,你能照看下我的小猫吗?”
蜜皮滑到她肚皮下。“我们不需要任何猫照看!我们已经两个月大了。”
蛾飞用尾巴扫过他的脊背,抚平他蓬松的毛发。“我只是想确保有猫在留意你们。”
蛛掌哼了一声。“在营地里我们能出什么事?”
汩溪在沙坑里被阳光晒热的地面上翻滚着,像麻雀在洗着泥土浴。蓝须在沙坑边上看着姐姐,她的毛竖着,仿佛一想到弄脏皮毛就很害怕。
深灰正在清晨的阳光中打盹。她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来。“我来了。”她说着腿脚僵硬地站起来。
蛾飞猜想可能是头天晚上的森林大会让这只母猫有些困乏。她浓密的灰毛看起来乱糟糟的,好像根本没有梳理过自己。蛾飞感觉有些内疚,也许她应该让深灰休息。但是,正当杂毛和芦苇尾去进行黎明巡逻的时候,洛奇来到她的巢穴。由于关节疼痛,洛奇整夜都没睡着。她必须帮助他。
她看着蜜皮,想起嫩枝,心里隐隐作痛。她想把自己的小猫拢到肚皮上——就像他们刚出生时那样——让他们安然依偎着自己。但他们在长大,他们想奔跑探索。
现在洛奇更需要我。
在奋力抢救嫩枝生命的过程中,她意识到自己的职责对族群是多么重要。族长谈论边界巡逻和战争,巫医必须处理伤痛。她深感不安。如果晴天让橡子毛早点儿去叫她,她能救活嫩枝吗?如果风奔在四棵树没有阻拦她,会怎么样?
要是我懂得更多,会怎么样?
有那么多的东西要学习。她下定决心,要终生学习知识技能,去帮助每一只猫。
“蛾飞?”
她似乎听见了蛛掌的声音,抬起头来。蛛掌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蛾飞!”蛛掌正在拔着她巢穴外面的草,“我们为什么不能到荒原上去?”
蛾飞对他眨眨眼睛,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你说什么,亲爱的?”
“我们为什么不能到荒原上去?”蛛掌生气地重复道。
“那里有秃鹫,可能会把你们抓走。”蛾飞提醒他,“还有狐狸和两脚兽的狗。你们还不够大,不能奔跑和战斗,出去不安全。”
蜜皮摆出攻击姿势,扭动着腰部和臀部,跳到哥哥背上。“我们可以战斗!”蛛掌在他身下挣扎尖叫。他们在草地上翻滚、扭打起来。
“小心!”看见蛛掌伸出爪子,蛾飞心里一紧,“你们玩战斗游戏的时候,记着把爪子收回去!”
深灰耷拉着肩膀走过空地。
她看起来好累。蛾飞皱皱眉头,但愿我不在的时候她不会睡着。
蛾飞环顾着营地,希望找到另一只猫愿意在她照顾洛奇的时候照看小猫。但是,空地里面空空如也。风奔已经派出了当天的工作队:金雀花毛带着暴雨皮、露鼻和疾鲦去荒原顶上把兔子从洞穴中驱赶出来;尘鼻带领一支狩猎队去峡谷寻找麦鸡;锯峰和冬青去为新窝搜集石楠。天知道杨柳尾去哪里了。这几天,那只苍白色虎斑猫几乎不在营地里。
杂毛和芦苇尾正在营地远端分享猎物。蛾飞满怀期待地对他们眨眨眼睛,但他们正躺在深草中,相谈甚欢,在黎明巡逻后休息放松。
风奔伸展四肢躺在入口边的岩石上。蛾飞眯起眼睛,不可能向母亲寻求帮助。自从头晚的森林大会之后,她们就没说过话。只有让深灰照顾小猫了。
蛾飞看着那只灰色母猫笨拙地蹲坐到沙坑边上。“如果需要就叫我。”蛾飞告诉她,但心里希望她不会叫自己。蛾飞钻进巢穴,从库存药草中拉出一束紫草。这是她昨天采集的,枯萎得恰到好处,很容易包裹洛奇僵硬的关节。她稍后会再去采集一些,铺到洛奇的窝里。
她正要把药草捆叼在嘴里,又迟疑起来。她看着库存药草,又拿出一些叶子,把它们卷到紫草中间。然后,她走入阳光中,穿过草地,向洛奇的巢穴走去。
她很开心族猫们已经为这只老公猫编织了一个庇护所。冬青非常擅长用金雀花和黑莓编结屋顶和围墙。蛾飞当时在哺育自己的小猫,隐约知道建巢穴的事情。她听到冬青发布指令,命令族猫找来更多的茎秆和枝条编织巢穴,甚至要确保每条缝隙都填充上苔藓和树叶。所以,当蛾飞走进巢穴的时候,她那被太阳照得热烘烘的皮毛立即被阴影吞没。
洛奇在阴暗中对她眨眨眼睛。“是蛾飞吗?”他的声音有些发紧,肯定痛得很厉害。
“对不起,我耽误了这么久。”蛾飞愧疚地把紫草放在他的窝边,“我必须找到别的猫照看我的小猫。”
洛奇嘟囔道:“真希望我能替你照看他们。”
“等这些药草使你感觉好些之后就可以了。”她解开药草捆,从里面拿出她塞在中间的叶子。“把这些吃了。”她把叶子放在他窝边。
洛奇的眼睛闪了一下。“猫薄荷。”
“它能缓解你的疼痛。”
洛奇咕噜着舔起叶子。
等洛奇满意地闭上眼睛后,蛾飞俯身到他窝里,开始用紫草包扎他的后腿。“一旦药汁通过皮毛渗入进去,疼痛就会开始缓解。”她保证道,“以后我们会确保在你窝里铺上紫草。现在白尾、银条和黑耳已经长大,可以去荒原了。我相信他们会很乐意帮你采集新鲜紫草的。”
很快他们就足够大,可以成为学徒了。
蛾飞想着,不知道哪只年长猫会被选中向这些年轻猫传授狩猎和照顾族群的技能。她帮着把银条从地道里弄出来的事好像发生在昨天。
小猫们长得可真快!
“呣……”洛奇还在咕噜着。
蛾飞心里美滋滋的。昨天晚上,在她竭力抢救嫩枝的时候,她曾感觉自己那样无能为力。现在,当她让族猫的痛苦得到缓解的时候,她又感觉到深深的满足。
“蛾飞!”一声痛苦的尖叫从外面传来。
她放下紫草,从巢穴里面飞奔出去。沙坑一端的高岩石边,深灰俯身看着蓝须。
那只小猫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蛛掌和蜜皮挤在深灰身边,汩溪缩在后面,震惊地瞪大眼睛。
“发生什么事了?”蛾飞冲到蓝须身边。小猫昏迷不醒。
深灰愁容满面地眨眨眼睛。“不清楚。我只闭了会儿眼睛,然后——”
蜜皮插话道:“她想爬到顶上去。”他抬头看着高岩石,“她想站在风奔向族群讲话时站的地方。”
蛾飞嗅嗅蓝须的皮毛,感觉是否有热量冒出,判断是否有肿胀。
蓝须眨巴着睁开眼睛。“蛾飞?”
蛾飞喉头发紧。“你哪里痛?”她急切地问。
“没有哪里痛。”蓝须的呼吸很浅。
“你肯定吗?”蛾飞将脚掌从小猫的黄白色皮毛上拂过,感觉伤处。
蓝须挣扎着站起来,轻轻摇晃着。“我没有事。”她低声说道。
深灰盯着小猫。“她只是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确信你没事吗?”蛾飞耳朵中传来怦怦的心跳声。
蓝须凝视着她的双眼。“我确信。”
蛾飞顿时放松下来。她抬起口鼻,看着深灰。“你为什么不看着他们?”
深灰咳嗽起来。“对不起,我感觉不太舒服。”
“那你为什么不说?”蛾飞沮丧地问。难道她应该做所有的事情?照顾洛奇以及照看自己的小猫?她忍住怒火。也许她应该让芦苇尾照顾洛奇,或者放下自尊,让风奔照看小猫。
她愤怒地转身对着蓝须。“你爬岩石做什么?你不知道那很危险吗?”
蜜皮走到妹妹前面。“她昨天看见我爬过。”他告诉蛾飞。
蛾飞眨眨眼睛。“你昨天爬过?”
“我也爬了。”蛛掌抬起下巴。
“还有我。”汩溪告诉她。
蛾飞盯着他们。她为什么没有注意到?
“是在你去参加森林大会的时候。”蜜皮好像读懂了她的心思,告诉她说。
“是洛奇让你们爬的吗?”
“他说我们太胆小,要是迈卡还在,现在已经让我们在荒原上狩猎了。”蛛掌愧疚地瞥了一眼洛奇的巢穴,“他承诺说,我们要是摔下来,他会接住我们。”
汩溪走近一点儿。“他不让蓝须爬,他说她还没有准备好。”
“所以她决定今天试一下?”蛾飞怒视着蓝须。
蓝须眼里闪着泪光。“对不起。”她呜咽道。
蜜皮挺起胸膛。“我没有看见她在爬,要不我会阻止她的。”
但是你没有!
蛾飞挪动着脚掌。
为什么你应该阻止她?
他也还只是一只小猫,不应该对蓝须的安全负责。
负责的应该是我!
“她没有事吧?”母亲的声音让蛾飞大吃一惊。蛾飞回过头去,看见风奔正大步走过洼地,芦苇尾和杂毛匆忙跟在她后面。 “她没事。”蛾飞告诉风奔说,“只是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说话的时候,突然意识到深灰的皮毛正散发出热量。她嗅嗅这只母猫,闻到了发烧的气味。“你应该回到巢穴去休息。”她愧疚地轻声告诉深灰。 深灰没有争辩,慢慢走开。 蛾飞将口鼻转向蓝须。“去和你的同窝猫一起玩。”她看着孩子们垂着尾巴跑开。 杂毛小跑着跟上他们。“我们来玩苔藓球游戏吧!”他大喊道。 蜜皮转过身来,眼神发亮。“我能和你一组吗?” “我想和杂毛一组!”汩溪冲向金棕色公猫,爬到他的肩膀上。 蛛掌看看蓝须。“你可以和我一组。”他咕噜道,“我们会轻松打败他们。” 蛾飞把目光移开,感激之情舒缓了她心中的紧张情绪。 谢谢 你,杂毛 。 芦苇尾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他一直目送深灰消失在她巢穴里。“她怎么了?” “我感觉她是着凉了。”蛾飞猜测道,心思依然在她的小猫身上。 “我去给她做检查。”芦苇尾提议道。 蛾飞把尾巴指向洛奇的巢穴。“你能先去把紫草敷在洛奇的关节上吗?我已经给了他猫薄荷提神,但他依然很痛苦。” “当然可以。”芦苇尾走开了。 蛾飞看着风奔。母亲已经坐下来,正盯着她。 “很不容易,对吗?” “什么?”蛾飞呆在那里。风奔的声音中透出怨气。 母亲冷冷地看着她。“确保每只猫都安全健康。” 蛾飞的毛竖立起来。“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认为我排斥天族是错的。但我那样做,是因为那样对我们大家最好。” “对嫩枝不是最好。”蛾飞抬起下巴,“他死了。” 她看见风奔缩了缩,但风族族长的眼神没有柔和下来。“我想你肯定已经尽力救他。” “当然!” “但你没能救活他。” “如果晴天早点儿让橡子毛求救,我可能会救活他。”蛾飞伏下耳朵,“如果你没有试图阻止我去帮忙,我也可能救活他。” “真的吗?”风奔眯起眼睛。 “我不知道!”蛾飞厉声说,“我永远不会知道了。晴天也不会知道了。” “那就是身为族长的感觉。”风奔咆哮道,“你做了你能做的最好决定,但是你无法确认它的结果是什么,我见识过晴天可以做出什么。我参加过大战,不是因为我想战斗,而是因为不战斗就会使族群毁灭。” “怎么会?”蛾飞无法理解。 和平怎么会伤害到族群? “晴天渴望权力。要是我们不坚决抵抗他,我们就会像猎物那样生活。”风奔的尾巴抽动着,“任何猫都不应该像猎物那样生活。” “晴天已经变了。” “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他为自己的小猫哀伤。” 一声低沉的吼叫从风奔喉咙中发出。“我也为小猫哀伤过,你认为那让我心软了吗?” 蛾飞怒视着母亲。“真希望那已经让你心软!” 风奔把口鼻伸向前,黄眼睛中燃烧着怒火。“我做的每个决定,都是为了族群的利益。你可以认为我错了,但永远别再质疑我!” 风族族长转身大步走开。幸亏蛾飞及时低头,才避开了母亲狂甩的尾巴。蛾飞看着她离开,心里空落落的。风奔怎么能够一意孤行地排斥天族?一只小猫已经死了!她把爪子插入沙质地面。 我会一次又一次地做相同的事情。族长可能会让一只猫死, 但我不是族长,我是巫医 。 她向空地对面望去,猜到芦苇尾肯定还在包扎洛奇疼痛的关节,她要自己去照料深灰。她走向母猫的巢穴,低头钻进去。 深灰独自闭目躺在那里。蛾飞俯身靠近她,震惊地感觉到母猫的皮毛滚烫。 深灰的眼睛眨巴着睁开,接着她咳嗽起来。她挣扎着站起身,但剧烈的咳嗽让她的身体不停地摇晃着。蛾飞伸出一只脚掌,扶住母猫。 深灰的病情怎么发展得这么快? 蛾飞瞪大眼睛,以适应巢穴里的阴暗。随后,她看见深灰下巴下方的苔藓上有深色斑点。 血! 蛾飞的心猛地一跳,她不由得退后一步。 有皮毛从金雀花入口擦过的声音。她转过身,看到芦苇尾钻了进来。 “听起来她咳得更厉害了。”公猫对她眨眨眼睛。当他读懂她的眼神时,顿时僵在那里。“这是什么?” “红咳症。”蛾飞低声说道。 芦苇尾愣愣地瞥了一眼深灰。“你还有洛奇用剩下的树——” 蛾飞没有让他说完。她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一个月以前树液早就干了,树皮也剥落了。她需要新鲜的。” “但我们怎么去得到它?” “我去找。” “但它在天族领地上。” “那又怎么样?”蛾飞看着他说,“昨天晚上我还尽力挽救嫩枝的生命。” “但是他死了。” “我知道他死了!”蛾飞厉声说。“但是,晴天看到我们都在尽力救他的小猫。就算他是个族长,也不能一点儿不被感动!”蛾飞苦涩地说。她从芦苇尾身边挤过。“照顾好深灰,我会尽快回来的。” 她冲出巢穴,飞奔过草地。 “蛾飞!”杂毛在她巢穴外面喊道。 她滑动脚步停下来,脚掌不耐烦地挪动着。“怎么了?” 蜜皮和汩溪正在草地上玩摔跤,蓝须和蛛掌从猎物堆那里探出头来。金雀花毛、暴雨皮、露鼻还有疾鲦已经返回营地,正懒洋洋地趴在空地边缘,分享一只兔子。 杂毛朝她走过来。“你到哪里去?”
蛾飞没有回答,而是扫视着营地,寻找着风奔。她没发现风族族长的踪影。
“你愁容满面哟!”杂毛停在她前面。
“深灰得了红咳症。”蛾飞告诉他,“我要去找些给洛奇用的那种树皮。”她突然打住话头,呼吸卡在嗓子眼儿,四肢摇晃起来。
迈卡就是那次死的。
她太为深灰担心,直到现在才想起来这事,悲痛撕扯着她的心。
“我和你一起去。”杂毛紧靠她的侧腹,将她稳住。
蛾飞看着他,突然感觉不适。
我不能回到那里去!
“如果我们越过边界,风奔会生气的。”她木讷地低声说道。
“如果晴天抓住我们,晴天也会生气。”杂毛目光坚定,“我们必须确保不被抓住。”
蛾飞凝视着他的琥珀色眼睛,放缓思绪,平复呼吸。她必须得到树皮,深灰需要它。
她抬起下巴。“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杂毛转身对疾鲦喊道,“我们需要出去采集药草!你可以照顾小猫吗?”
疾鲦懒洋洋地舒展着四肢,说道:“当然可以!”
金雀花毛爬起来,把剩下的兔子踢给暴雨皮。“我可以照看他们。”他说,“我可以给他们演示些狩猎动作。”
汩溪兴奋地从猎物堆上抬起头来。“你能带我们到兔子洞去吗?”
“今天不行。”金雀花毛咕噜道。
蛾飞的心就像被擒的猎物那样颤抖着。
迈卡!
她怎么能回到那里去?恐惧在她脑海中盘旋。“走吧。”她需要在恐惧让她丧失行动力之前跑动起来。她冲向营地入口,奔上荒原斜坡。
然后,她冲下斜坡,挤进石楠,她听见杂毛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
“蛾飞!”杂毛喊道,“走小路!”她盲目地奔跑着,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她在紫色树枝间乱闯,最后才看见他。她低头钻到他后面,在茎秆间绕行。
冲上草地后,她用力蹬地,目光紧盯着树林。荒原的边缘就是天族边界。到达那里之前,她已经气喘吁吁,身上的毛被风吹得竖立起来。
“慢点儿!”杂毛停下来。
蛾飞原地打了个转,脚掌在光滑的草地上滑动着。
“我们得小心一些。”杂毛警告道。
“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拿到树皮!”蛾飞怒视着他。迈卡会理解她的感觉!她上次就是和他一起踏上这段旅程的。她的内心充满悲伤。
杂毛打量边界,抽动鼻子,捕捉巡逻队的气味。
忽然,他愣在那里,目光瞟向在香薇丛中露出的虎斑皮毛。“嘘!”他慢慢走近虎斑皮毛。
蛾飞看着他,讨厌受到这样的耽误。
突然,他耷拉下肩膀,挺直身子。“是杨柳尾。”
他说话的时候,那只风族母猫从香薇丛中走出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杂毛问她。
杨柳尾哼了一声。“我只是想确保那些盗猎者没再越过边界。”她眯起眼睛,“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来为深灰拿树皮。”蛾飞从她身边大步走过,“她得了红咳症。”
“我和你们一起去。”杨柳尾兴奋地说。
“等等。”杂毛绕到蛾飞前面,挡住她的去路,“我们不能都冲到天族地盘上去。那样他们会认为这是一次侵略。”他歪着头,把目光落在杨柳尾身上,说道:“我们需要你在这里等。要是我们没有回来,你就回去求助。”
杨柳尾急切地瞪大眼睛说:“好主意。”
蛾飞走进香薇丛中。
做得好,杂毛。
她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这只猫妨碍她。一个毫无意义的任务也会让杨柳尾忙个不停。
她走进森林,努力回忆上次迈卡带她来这里的路线。她认出了一棵倒下的原木,爬过去,想象着迈卡轻松跳过去的情景,感觉心痛得抽搐起来。
“我们没走错吧?”杂毛压低声音说。金棕色公猫的耳朵竖着,嘴巴张着,正在搜寻任何预警的气味。
“没错。”蛾飞继续往前走,感觉每一步都比上一步更沉重。最后,树木稀疏起来,她看见了迈卡死时所在的那个洼地。
蛾飞的脚掌似乎变成了石头。她停下脚步,低下头,悲伤再次将她淹没。几片碎裂的残枝依然散落在地面上。
杂毛的皮毛摩擦着她的皮毛。“深灰需要树皮。”他低声说道。
蛾飞望着空地中央那棵树上最高的树枝。“在那上面。”她声音沙哑地说,“我们需要从树顶采集,那里的树皮最柔软。”
“你在这儿等着。”杂毛跳下斜坡,爬上树干,钻进树枝之间,消失在树叶之中。
他攀爬的时候,蛾飞看见大树在摇晃。她的心似乎就要跳到嗓子眼儿,窒息的悲伤压迫着她的心,与迈卡死的那天一样。她一动不动地站着,脚掌好像生根,将她固定在地面上。
她抖抖皮毛。
继续为迈卡哀伤不会改变任何事情,他会为我来这里自豪的。
这棵树现在似乎就是迈卡的树。
树叶沙沙作响。杂毛的皮毛从树叶下面露出。片刻之后,他嘴里叼着树皮,沿着树干迅速爬下来,疾步走向她。树汁强烈的气味刺痛她的心。这是迈卡死时她闻到的气味。
杂毛轻轻将她推出空地。杂毛半闭着眼睛,被刺激的气味熏出了眼泪。蛾飞带着他穿过森林,紧挨着他绕过散乱的黑莓,走过坑坑洼洼的地面。
接近边界的时候,她闻到了石楠的气味,加快步伐。
身后传来脚掌击打地面的声音。蛾飞愣在那里。
“你们要到哪里去?”
一个充满敌意的声音吓得她转过身来。荨麻正从一片蓝莓那边盯着她,桦树和桤木在他两侧。他们都挑衅地眯着眼睛。
杂毛吐出树皮,颈部的毛竖立起来。他挤到蛾飞前面,面对着天族的猫。“她来为生病的族猫采药。”
“风奔不是不再承认天族了吗?”荨麻讥讽地说,“可是你们依然来偷我们的东西。”
蛾飞走上前一步。“我们没偷东西!我们拿的是树皮,不是猎物!让我们走。没有这树皮,深灰可能会死!” 桤木缩起嘴唇。“你们不允许任何猫帮助天族,但天族却必须帮你们?” “我们都应该互相帮助!”怒气在蛾飞皮毛下涌动。 桦树歪着头,眼睛好奇地闪动着。“你不同意风奔的做法?” 我当然不同意! 但是蛾飞没有说出来。她不想背叛母亲,不想背叛她的族群。 “你们就假装没有看见我们吧。”杂毛劝说道,“我们是否带走树皮,对你们没有任何影响。” 桦树眯起眼睛。“我讨厌风族对我们颐指气使。” 桤木走近一些。“你们得和我们一起回营地,别试图逃跑,否则晴天会派遣更大的巡逻队抓你们。他一定想知道你们在我们的地盘上做什么。” “但是我的族猫生病了!”蛾飞强忍住想痛打灰色、棕色和白色相间的母猫鼻子的冲动。 “我们和他们一起去吧。”杂毛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忘了你曾经努力救助晴天小猫的命。他可能会比这些狐狸心肠的猫更理解你。” 荨麻怒视着他。“别瞎嘀咕了,走。” 天族猫走到他们身边,带着他们走进森林深处。 蛾飞瞥了一眼留在身后森林地面上的树皮,它珍贵的树液会浸入泥土里面去。但要是她能尽快向晴天解释清楚一切,可能会有足够的树液留下来,可以带回去给深灰。 她加快了步伐。 “你似乎很着急。”桤木咆哮道。 “我想很快解决这事,然后回家。”她大声回敬道。她看见了前面斜坡上的黑莓屏障。桦树已经跑动起来,率先钻入屏障入口。 当她出现在洼地时,一张张脸转向她,一双双眼睛看着她。 雀毛站了起来,花朵在一株紫杉的阴影中眨着眼睛。 蛾飞的目光看向嫩枝前一天晚上死去的地面。他们已经在上面撒了一些树叶,但暗淡的血迹依然可见。 她突然感觉疲惫不堪,脚掌像石头一样沉重。她想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帮助周围的猫,但似乎每一步都让她身陷荨麻丛中。 “晴天在他的巢穴里。”桤木把鼻子转向空地对面,“你去和他说吧,杂毛可以在这里等着。”她带领蛾飞走上那段不长的陡坡,钻进坡上的树林。“晴天?”她停下来,对着阴影里面喊着。 天族族长慢慢走出来。 蛾飞眨眨眼睛。晴天眼神空洞,毛发杂乱地紧贴在宽阔的身躯上面,看起来好像刚从河中拖出来似的。 星花跟在他后面,眼中依然闪着悲伤。她茫然地看着蛾飞。“她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发现她在我们的地盘上。”桤木告诉母猫,“她和一名风族猫在一起。” 晴天走近一步,悲伤的目光中笼罩着困惑。“不允许任何猫踏上天族地盘。”他嘟囔道。 “我不得不来。”蛾飞告诉他,“我需要从迈卡摔死的那棵树上采集树皮,治愈生病的族猫。她得了红咳症,可能会死。”她等着晴天表示理解,但晴天只是紧盯着她。 “不允许任何猫踏上天族地盘。”晴天重复道。 “我需要树皮!”蛾飞怒视着他,“我知道你很悲痛,我也不想打扰你。我们都不想打扰你,我们只想拿到树皮就走。” “不行。”晴天抬起头来说,他的目光渐渐清澈起来,“昨天晚上,你努力救嫩枝,我会永远感激你。但如果风奔没有阻止你来,我的小猫可能还活着。风奔必须意识到她的行为带来的严重后果。她必须承认自己的错误。” 冰冷的恐惧从蛾飞背上掠过。晴天的话听上去好冷酷。 他可 比你想象得更残忍。 “你准备怎么办?” “针对你吗?”他的耳朵抽动着,“不会做什么。” 蛾飞听见了脚步声,有身影在她眼角的余光中移动,她闻到桤木和红爪向她身后靠近的气味。 晴天继续说道:“在风奔来要回你之前,你只是我们的访客。” “她不会来这里的!”蛾飞满心恐惧地说。 她不能来这里。 这里不安全! “她必须来。”晴天重重地坐下来,“她一直指责我们盗猎,她自己也偷了猎物。为什么?” 蛾飞紧盯着他。他期待得到答案吗? 他继续说道:“她听信泼皮猫,却不相信山地猫。”他瞥了星花一眼。“这并不奇怪,风奔自己以前就是泼皮猫。” “你说什么?”蛾飞困惑地问,“什么泼皮猫?” “杨柳尾!” 蛾飞不安地挪动着脚掌。“你什么意思?” “我已经和红爪谈过。”晴天告诉她说,“他和杨柳尾有宿怨。杨柳尾这几个月一直在说谎。她四处散播谣言,挑拨是非,都是为了清算与族群无关的旧账。” 蛾飞紧张地挪动着脚掌。她不知道晴天说的是否属实。但她看到一线希望。“我为什么不能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风奔?” 那 样我就能带着树皮回去了。 “不行!”晴天龇牙说道,“你必须待在这里,直到风奔来见我,承认自己的错误,把杨柳尾驱逐出族群。” “她绝对不会那样做的!”这句话从蛾飞嘴里脱口而出。风奔太骄傲,不会来这里向晴天屈服,也不会驱逐杨柳尾。如果驱逐杨柳尾,就是承认她让这只母猫加入族群是错误的。那是风奔根本不会做的事情。 “她会的。”晴天简洁地说,“我们只是必须等待。” “你打算囚禁我多久?”蛾飞咆哮道。她的思绪从深灰那里移向自己的小猫。他怎么能把她与他们隔开?他们需要她! “需要多久就多久。” 蛾飞对天族族长怒目而视。“你不能这样做!” 晴天威胁地抽动着尾巴。“这是我的领地。”他咆哮道,“我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