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田的晨雾刚散,石凡就蹲在田埂边发愣。
他指尖捏着片谷苗根须,根须上缠着层灰绿的苔,像生了锈,指甲刮上去黏糊糊的,还带着股土腥气。更怪的是,苔丝接触的地方,根须的灵光正一点点变暗,像是被吸走了似的。
“这啥玩意儿?”石凡扒开旁边的土,倒吸口凉气——土下的地脉络,原本该是亮晶晶的银线,此刻竟蒙着层灰苔,有些细络甚至被蚀出了小孔,露在外面的断口还在“滋滋”冒黑气。
云烬闻讯赶来时,石凡正用酸水往苔上泼,可酸水刚沾上就变成了灰黑色,苔不仅没退,反而长得更厚了。“别泼了,”云烬按住他的手,指尖触到苔丝,只觉一股阴寒顺着地脉往上爬,“是蚀灵苔,专啃地脉络和灵根,比煞雾阴毒,直接断灵田的根。”
萧烈举着烧火棍戳了戳,绿火刚靠近苔丝就“噗”地灭了,棍头还沾了层灰:“火克不了?邪门!”
琴九的弦线往地脉络上搭,弦音刚起就变得沙哑,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听不见地脉的动静了,苔在‘嚼’络子,声音涩得像砂纸磨木头。”她盲眼上的白霜泛起急光,“蚀灵苔在笑,很低很闷,像藏在土里的老耗子。”
孩子们也围了过来,举着带安魂纹的树枝想帮忙,可树枝刚碰到土,纹路就淡了下去。“纹纹没用了!”最小的丫丫急得快哭了,树枝往地上一戳,竟被苔丝缠上,枝尖的绿火瞬间熄了。
张伯蹲在田埂上,烟锅在地上敲了敲,火星溅到蚀灵苔上,竟让苔丝缩了缩。他眼睛一亮:“烟锅头的火星子有用!”他把烟锅往火塘里捅了捅,重新装上烟丝点燃,猛吸一口,再往苔上吐烟圈——烟圈一落,苔丝果然像被烫着似的蜷起来,露出底下的地脉络。
“是烟火气!”李伯拐杖往地上一顿,青芒顺着地脉探了探,“蚀灵苔属阴,怕阳火和人间烟火气!烟锅头的火星带了火塘的阳气,还有咱们嘴里的热气,它才怕!”
可灵田这么大,光靠张伯的烟锅哪够?云烬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往村里跑:“跟我来!”
一袋烟的功夫,村民们抬着十几个陶瓮回来了。瓮里装的是晒谷场的陈土,被夏日的太阳晒了整整三个月,土块里还混着去年的谷壳和草灰,闻着就有股暖烘烘的烟火味。
“撒!”云烬一声令下,村民们抓着热土往蚀灵苔上撒。暖土一落,蚀灵苔立刻“滋滋”作响,像被滚水烫过似的卷成一团,灰绿色渐渐褪去,露出底下亮晶晶的地脉络。那些被蚀出的小孔,在暖土的覆盖下,竟慢慢渗出了新的银线,像是在自我修复。
“不够!”石凡突然喊,“地脉络深的地方还有!”他抱起旁边的灶膛土,往更深的土里埋——灶膛土带着柴火的余温,混着烧过的草木灰,刚埋下去,就听见土里传来细碎的“噼啪”声,像是冰碴子在化。
孩子们也有了主意,纷纷跑回村里,把自家炕头的暖土、烤过红薯的灶心土都抱了来,一股脑往灵田里撒。丫丫还把自己揣在兜里的烤土豆埋进土里,土豆的热气混着土香,竟让周围的蚀灵苔彻底化了,地脉络上的银线还往土豆根须上缠了缠,像是在道谢。
琴九突然拨起弦线,这次的弦音不再沙哑,反而带着股热烘烘的调子,像灶膛里跳动的火苗。弦音顺着地脉往深处钻,那些藏在络子缝隙里的蚀灵苔,被弦音震得翻出来,正好撞上村民们撒的暖土,瞬间化了。
“用弦音把它们赶出来!”琴九弦线越拨越快,调子越来越暖,“烟火气是网,弦音是赶苔的鞭子!”
萧烈也学聪明了,不再用火攻,而是把烧火棍插进灶膛里煨着,等棍头变得滚烫,再往地脉络上烙——烫棍一触,蚀灵苔就像遇了克星,连灰都没剩下。
折腾到日头偏西,灵田里的蚀灵苔总算清得差不多了。地脉络重新亮了起来,银线交织着,把暖土和烟火气都吸了进去,有些络子甚至比之前更粗了。谷苗的根须也重新变得饱满,叶尖还沾着暖土的金粉,看着比往日更精神。
张伯的烟锅早就空了,他看着灵田里混着烟火气的新土,笑得皱纹都堆起来:“这下知道了吧?守灵田不光要防煞,还得给地脉喂‘人间气’。光有灵气不够,还得有烟火熏、人气养,才长得结实,不怕邪祟啃。”
李伯摸着孩子们的头,拐杖轻敲地面:“你们的暖土、烤土豆,比大阵还管用。因为这土沾着你们的热气,带着过日子的劲儿,地脉喜欢,邪祟怕。”
云烬望着夕阳下的灵田,暖土被晒得金灿灿的,地脉络的银线在土下流转,像藏着无数条小火龙。他突然明白,蚀灵苔不是来毁田的,而是来教他们——守护灵田,不光要靠法术和大阵,更要靠人间烟火的温度,靠柴米油盐的实在气,靠每个人把日子过进土里的心意。
丫丫蹲在埋烤土豆的地方,突然欢呼一声:“土豆发芽啦!”众人凑过去看,果然有株嫩绿的芽破土而出,芽尖还顶着点烤焦的皮,在夕阳下闪着光。
地脉络的银线正悄悄往新芽里钻,像是在给它送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