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焱此话一出,顿时一片死寂。
空气凝滞,一丝风也无,闷得人喘不过气,仿佛整个天地都屏住了呼吸。
连躲在树上的赵玖鸢,心跳也漏了一拍。
谢尘冥揽着她细腰的手,猛然收紧了一瞬。他结实的身躯死死将她禁锢在他与树干之间,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她头顶的发丝。
“什……什么?”
慕青棠紧紧皱起眉头,那点骄矜碎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难以置信:“取消?焱哥哥,你,你疯了不成?!”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我们明明……”她往前踉跄了一步,似乎想抓住沈焱的衣袖。
沈焱微微侧身,避开了她伸出的手,动作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留恋。
他的目光并未落在慕青棠那张瞬间褪尽血色的脸上,反而像是穿透了浓密的樟树枝叶,直直地投向赵玖鸢和谢尘冥藏身的阴影深处。
赵玖鸢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冻住了,僵硬得无法动弹,连呼吸都彻底屏住,担心下一秒就要被那锐利的目光刺穿。
沈焱收回目光,薄唇轻启,吐出的话清晰而残忍。
“因为,我要娶你的姐姐,慕玖鸢。”
谢尘冥的手臂瞬间收紧,像铁箍一般,死死勒住她的腰。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的肋骨生生勒断。
赵玖鸢的脑子也“嗡”的一声炸开。
这根本不合常理。
她确实在他面前刻意流露过几分风情,但那不过是浅尝辄止的试探。
沈焱这样的人,什么女子未曾见过?怎可能因为她那点微不足道的撩拨,就如此轻易地又迅速地背弃婚约,甚至指名道姓要娶她?
他究竟想干什么?
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与此同时,谢尘冥的怒意也燃到了顶峰,他浑身散发出浓浓的杀意。
赵玖鸢整个人被他死死按在怀里,后背紧贴着树干,动弹不得,连一丝呜咽都不敢溢出唇齿。
汗水瞬间浸透了里衣,冰凉地贴在背上。
树下的慕青棠,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彻底僵在了原地,怔愣了许久。
她再开口时,声音破碎而颤抖,带着浓重的哭腔:“你……你说什么?你要娶我姐姐?你见过她了?”
“是。”沈焱的回答干脆利落,“我见过她了。”
慕青棠猛地摇头:“不!不可能!沈焱,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变得这么快?!难道……难道你们早就见过?”
“不,我是第一次见到她。”沈焱道。
“那究竟是为什么?!”慕青棠彻底失控了,声音陡然拔高,“她凭什么?!论容貌,算不上倾国倾城!论身段,是平平无奇!论性情,更是木讷乏味,上不得台面!她哪一点比得上我?!”
她往前一步,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沈焱,像是要从他脸上挖出答案:“更何况……你可知她从前是什么身份?她是公主府的试婚婢女!一个伺候人的下贱玩意儿!”
慕青棠没有注意到,她的这番话让原本温和儒雅的沈焱瞬间沉了脸,她还在说个不停。
“就算……就算她和将军之间清清白白,可这名声早就烂透了!满都城谁不知道?你沈焱堂堂右相的二公子,你要娶一个名声扫地的女子?!”
沈焱双眸变得阴沉,声音骤然冷了几分:“你也不过只是国公府的养女,怎敢如此议论自己的长姐?无论如何,慕玖鸢身上起码流着慕家的血。”
慕青棠被他的话一噎,肩膀缓缓沉了下来,眼底也顿时噙出泪光:“焱哥哥,你从未这样说过我。你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残忍?她到底……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然而,沈焱的反应依旧出奇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近乎残酷的漠然。
“曾经是试婚婢女又如何?”他眼神里没有半分波澜,“她是谁,做过什么,有过什么名声,与我何干?”
“我只知道,我沈焱这辈子,非她不娶。”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非她不娶。
这四个字,狠狠扎进慕青棠的心中,让她的泪骤然落下。
赵玖鸢也无法理解沈焱突然转变的态度。
难道……他曾经见过她?什么时候?在哪里?
她那点浅薄的试探,不可能真能左右沈焱的想法。还是说,这背后藏着什么她无法理解的算计?
“好……好一个非她不娶!”慕青棠的身体晃了晃,眼底只剩深入骨髓的恨意。
她死死地盯着沈焱,眼神怨毒:“沈焱,你今日负我,辱我至此……你记着,只要我慕青棠还在一日,你们这对狗男女,就休想称心如意!你想娶她?做梦!我定要让你求而不得!”
说完,她不再看沈焱一眼,猛地转身大步跑开,消失在小径尽头。
斑驳的树影下,只剩下沈焱一人。
他静静地站着,挺拔的身影在青石砖上投下长长的的影子。
仿佛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沈焱是微微仰起头,目光再次投向樟树茂密的树冠深处。
他唇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此刻在细碎的阴影之下,显得格外诡谲。
赵玖鸢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想让那层叠的枝叶遮住自己。
终于,沈焱转过身,天青色的锦袍随风飘了起来。他不疾不徐,朝着与慕青棠相反的方向走去。
树下无人,赵玖鸢吞了吞口水,极其僵硬地抬眸扫了一眼谢尘冥,想偷看他的脸色。
只见他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面色紧绷。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正盯着她,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小片阴影,掩住了瞳孔深处翻涌的骇人风暴。
她动了动,想打破这窒息的沉默,却不想谢尘冥猛地掐住了她的下颌。
力道之大,捏得她下颌骨生疼。
“你究竟同沈焱说了什么?他为何会突然取消婚约,改求娶你?”他微微倾身,低沉的声音带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下颌被他铁钳般的手指牢牢固定,她甚至无法点头或摇头,只能被迫承受着他洞穿一切的目光。
“我……我什么也没说。”赵玖鸢自己都觉得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