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原本不想连办宴席,可听说是为了慕青棠的婚事,他终究还是应允了,任沈夫人折腾。
两日后,慕府后院,精心布置了“赏花宴”。
与镇国公的生辰宴不同,生辰宴来的大多是些长辈,可这次请来的,全是些年轻人。
因为是为赵玖鸢的婚事办的宴席,慕青棠和赵溪明不方便出面,因此,唯有沈夫人陪在赵玖鸢身边,站在庭院中。
夏日暖风骄阳,天气晴朗。国公府的后院中种满了名贵的花草,供人欣赏。
亭台水榭间,衣香鬓影,宾客如云。
赵玖鸢穿着谢尘冥买的那套镶满珍珠和贝壳的衣裳,端着一杯冰镇过的梅子酒,浅浅抿了一口。
原本,她是想穿别的衣裳的,可沈夫人却非说这身最好看,硬是让两个丫鬟给她换上。
赵玖鸢想着,反正在她的强烈拒绝之下,慕夫人没有邀请谢尘冥。眼下就算穿了他买的衣裳,他大概也不会知道。
于是,她也没有拒绝。
来的世家公子很多,赵玖鸢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世家公子和小姐们的身上掠过。
那一张一张脸,或矜持,或热切,或故作深沉。
“鸢儿,可有看中的公子?”站在一旁的沈夫人用胳膊肘怼了怼她。
赵玖鸢微微扯了扯嘴角:“都是些好二郎,只是,女儿还不相熟。”
“不妨事,你别杵在这了,快去同那几位公子交谈交谈。”沈夫人将她往前一推。
赵玖鸢缓缓走入人群。
沈夫人恐怕想不到,她其实早就偷偷了解过这些公子。
例如礼部侍郎家的二公子,看着文质彬彬,清冷孤傲,可昨夜还在为春雪阁的头牌一掷千金;工部尚书的长子,养了一个外室,孩子都快满月了;景宁侯的幼子,听说与府中的表妹纠缠不清。
母亲恐怕不知道,她精心挑选的这些人,实际上一个个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垃圾。
但这些都不重要。
因为赵玖鸢早就有了自己的目标——慕青棠的未来夫婿,右相的二公子,沈焱。
右相听说自己的亲家在办赏花宴,便让自己的二儿子也来了,说是同亲家多走动走动。
沈焱看着相貌堂堂,举止文雅,风姿绰然。此时他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锦袍,身姿挺拔,气质温润,嘴角挂着一抹淡笑。
只是……
关于这位沈家二公子,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探不清分毫。
他似乎是都城贵女中公认的谦谦公子,白璧无瑕。
难怪慕青棠如此着急要嫁过去。
沈焱说不定是她能找到的最好的夫婿了。
赵玖鸢心中冷笑一声。
席间筹光交错,沈焱似乎是倦了,一个人朝后院僻静的竹林走去。
时机正好,赵玖鸢端起手中的酒,莲步轻移,朝着沈焱的方向迈步。
“这位公子。”赵玖鸢站在他身后,轻声唤道。
她假装不认识他。毕竟,慕青棠还未嫁出去,慕家也无法光明正大地将她这个“妹夫”介绍给众人。
沈焱顿住脚步,缓缓转过身。
那是一双清澈的眼眸,如同山间寒潭,平静无波。
只是,沈焱看向她时,眸中闪过一丝惊诧。
他手中的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赵玖鸢以为他是被自己吓到,缓缓俯身替他将书捡起,看了看封皮。
“《荆钗记》?”她轻轻笑着将书递给他,“没想到公子也爱看这样的书。”
沈焱却没接,神色恍惚地呢喃了一句什么:“潋伊……”
“嗯?公子?”赵玖鸢歪了歪头。
沈焱仿佛大梦初醒,猛地回过神。
他神色痛苦地盯着赵玖鸢,目光一寸寸扫过她的眉眼、鼻梁、唇瓣。那眼神里没有半分看陌生人的疏离,反而带着一股贪婪的占有,几乎要将她吞噬。
“抱歉……”沈焱猛地闭上眼睛,再睁眼时,神情已经恢复了淡然,“姑娘方才说了什么?”
赵玖鸢扬起一抹淡笑,将书塞进他的手中:“我说,没想到公子竟然也看这种关乎情爱的书。”
沈焱脸色微微有些阴沉:“这并不是普通的情爱。”
“当然不是。”赵玖鸢柔声道,“《荆钗记》讲的是贫女钱玉莲,拒嫁富家子,宁可嫁给以‘荆钗’为聘礼的心上人。后来,心上人得中状元,被丞相看上,欲招他为婿。心上人分明拒绝了,却不想,钱玉莲被人设计,误以为丈夫已死,悲痛欲绝,投江而亡……”
“你看过?”沈焱猛然抬眸。
他顿了顿,又问:“那姑娘觉得,这世上当真会有如此忠贞不渝的情意吗?”
这话问得突然。沈焱紧紧攥着那本书,攥得直接发白,似乎压抑着某种情绪。
赵玖鸢装作毫无察觉:“公子这话问得奇怪。若公子不信真情,又为何看这书?这虽是戏文,可戏文大多也源于生活,所以自然也是有的。”
\"正因为向往,才更怕只是戏文杜撰。\"他手指抚过泛黄的纸页。
似是察觉到自己的唐突,沈焱连忙敛起伤情的神色,问道:“在下竟没见过这位姑娘,不知可否知晓姑娘芳名?”
“小女名为慕玖鸢。”她爽快地回道,“不知公子的名字是……”
“慕大小姐?”沈焱微微有些讶异,“在下沈焱……”
赵玖鸢似是吓到,连连后退了两步:“是……你是沈焱?那不就是……青棠的未婚夫婿?”
她不等沈焱说话,连忙垂眸道:“我还以为是别家公子,叨扰了妹夫,是我唐突了……”
赵玖鸢说着,转身要离开。
没想到的是,沈焱竟然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看着清瘦,力道却不小。
他望着她的面容,眼底的情绪翻涌:“慕大小姐,我……”
“慕大小姐。”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了沈焱的话。
不知何时,谢尘冥如一座沉默的冰山,矗立在赵玖鸢的身侧。
一身玄色劲装,腰间别着乌鞘长剑,与这满庭的华服锦袍格格不入。
他显然是直接从练武场过来的,身上还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
“穿着本将送的衣服,寻觅新欢?”他的薄唇紧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下颌线绷得极紧。
“你当真是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