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翻天地到了第二个城镇,这里比翻天地简陋很多,但是街上的乞丐并不比翻天地少。
我是匆忙逃出来的,但是钱财还是在身上的,因为家里的姐妹,总是会有钱财的丢失,后来也就没人再把钱放在屋子里了,都是随身带着,我也学着她们,这样合群一点。
要说我的钱,还都得多亏阁主儿子的馈赠,也不知道为何,因为他总喜欢和我说话,说着说着就会给我一些翻天地的货币,再继续同我说话,似乎从我这会有很多成就感?
但是从他那确实可以得到很多故事,但是我不喜欢他,他身上的气味好难闻。
不过越是反抗,反而越是被他缠着,他还总喜欢说某天我会自己屈服,不用他去强迫的。
我不懂他,而现在逃了,却用上他给的那些东西。
翻天地的货币为何这里也能用?我不知道,但还是那句话,活着已经耗费了我很多的精气神,实在没有多余的空间去思考这些问题。
我在城里游荡了两日,期间听说了翻天地似乎出了件还算轰动的事情:
有家青楼门主的儿子为了追求心爱之人而把其放走,想要用人格魅力让对方爱上自己,试图通过假扮知心大哥哥在野外帮助弱小女子来获得好感。
但是在追随女子痕迹的第二天就被野外的\"野蛮人\"抓住了,最后收到赎金,却还是死无葬身之地。
等我听到这个故事时,已经是被添油加醋后的,我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是如何的,但是,我并不在乎。
某天我在街上走着走着发现前面一群人围着个人,我融入人群,看着这个乞丐模样的孩童,恶狠狠地盯着人群,抱着自己的馒头,这样子,倒是与曾经的我有几分相似。
要救他吗?
理性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很值得的行为,但我与这世界的人不同,我的心还仍然跳动着,不曾麻木,所以我最终还是出手了,替他付清了账单。
其实我以为那是个女孩,便把他带在身边,虽萍水相逢但却同病相怜,世界上仿佛多了一个霍烟央。
他说他叫愚人白,是个被抛弃的孩童,这名字听起来并不好听,我想也是,女孩似乎都是不受待见的,有这样的名字倒也不足为奇,只是使我更加同情她的遭遇。
此后,霍烟央带着愚人白流浪。
两个人的生活也不见得会比一个人更好,起码我们俩物质上没什么改变,每天沿街乞讨,只是多了些欢乐,独属于我们俩的欢乐。
有次有个看起来很富有的人买了只烤鸡,但手没拿稳,烤鸡掉了,旁边的乞丐们便要一拥而上,绝对不能错过这样好的机会,说到这个,和你们说个冷知识:这种情况下,第一个冲上去的都会被富人踢开,烤鸡一般反而会落入再后几位的乞丐手中。
那次运气不错,愚人白抢到了烤鸡然后跑开了,跑的很远很远,等我追上时,他抱着烤鸡躺在角落,看到我过来后喜滋滋的把烤鸡给我看:\"看,我保护的很好,那些人踢了我好几脚我都没有松手,最后那些人打累了也就跑回去重新乞讨了,看我多厉害,哈哈哈哈,我们今天晚上有大餐了,那群富人也真是的,一点点泥巴就受不了。\"
我看着他身上的伤还有脸上的伤,有些心疼,记得那天,夕阳特别美丽,很黄很黄,像是人们口中的鸡蛋黄,听说很好吃,夕阳也会那么好吃吗?
我不知道,但是烤鸡确实很好吃,那种滋味在我的余生我再也尝不到了,我们并没有争抢着吃,他很乖,要我分给他吃而不是自己抢着吃,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后来再得知他是男的时也没有特别大的抵触情绪,毕竟感情是真的,经历也是真的。
还记得有次,一些乞丐看着我总能有那么多收获,便想要全都过来抢掉那些收获,那个时候愚人白乞讨回来后,看见这一幕直接站在我身前挡着我,手上拿着那朵路边捡到的野花,(后来才知道是叫瑰丽),拿着朵花就敢站我前面,也是个胆大的主,哈哈哈哈,现在想来愚人白这家伙真是可爱。
遇见他似乎也不错,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崽,肯定随我。
第二年的冬天,雪花比死亡来的要早一些,街上纷纷扬扬着雪花瓣,难得能给难民披上买不起的衣服,看着这些雪花,我能感受到的,只有寒霜。
记得以前的冬天,最是文人诗兴大发的时候,我那时也跟着喝彩,不时搓搓手,好像很成熟的样子,模仿大人模仿的惟妙惟肖。
但也很明显,城与城之间的悲欢是不会有联系的,人与人不同的命运,也没有人真的关心。
雪花啊,你可否慢点下,今年的冬天,真的不好过。
不知你的死亡名单里,是否会有我和愚人白的画像?
我看了眼天空中如难民潮般的雪花,再低头看看地上躺着的那个人,前两天还在与我争抢一些食物残屑,是个挺顽强的孩子,可惜,真可惜,死的人没一个坏的。
豫城的冬天太冷了,好多次都感觉我们有可能冻死,最后却还是留了一口气。
所以小白后来砍了很多柴火,屋子里的柴火也许可以用到我们死去那天,那时,我们又在期待着未来。
但可惜这些柴火后来也被人遗忘,原本以为我会记住十年八年,到最后其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
在豫城,不像在卢城(翻天地也叫卢城)那样,卢城有多少文人,豫城就有多少麦田。
卢城的文人在睡梦里憧憬自己未来时,豫城的人已经开始准备起床为菜浇水;卢城的墨客在各种各样的楼子里高谈阔论、侃侃而谈时,豫城的人还在担心今年的收成能否让一家老小吃饱,是否今年会来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旱或者洪水,每每如此,总是要饿死很多人,结果很多菜还是要送到卢城去。
我不明白,也无力改变。
到头来,越加勤奋的,越加悲痛。
到现在,卢城里,更多的,还是本地的难民。
后来我们不去乞讨了,我们感觉乞讨还是太随机了,总是把生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让我感觉到不安,像是回到了翻天地里。
我们去做了些打杂的活,这种活儿总是竞争性很大的,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小白也是个顽强的孩子,总是和我冲锋在前,绝不吃亏,但是在这之前,我都会把我们弄的很脏,这样不会被店主看上。
这并不是我自恋,认为我们俩比他人好看,而是这里总是会有乞丐消失,那些但凡有个人样的,都会被拐走,这件事,也是我偶然得知的。
曾经有个比我大些的少年,满面污泥,要我争夺树上的青果子,他站在树枝上垫脚摘果子时,被我用泥土砸进河里时,差点溺死,我把他拉上岸后,他的第一件事却是用手挡住脸,并恳求我不要告诉别人。
我非常疑惑,不要告诉别人什么,他又为何要这么害怕?
他看我一脸迷茫,便才告诉我:\"那些俊秀的孩子,经常会被他人拐走,去做有钱人家的\"书童\",我不想去,请别揭穿我的面容。\"
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何恳求我呢?
\"因为,有些乞丐会把同伴出卖,以换取食物。\"
我非常震惊,他看我这样,似是确定我不会出卖他,便走了,毕竟,肚子还饿着呢。
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他。
人受到的最大不幸,都是来自同类的。
我们又开启了打杂的副本。
可这个副本并没有存在多长时间。
某天,小白和我说他不想再继续打杂,他想要去深山进行探索。
人们对深山总是非常畏惧的,守着美好的生活不过去过那些不稳定的日子,在我看来也太危险了,但我不想阻拦他,却也不想鼓励他,只想告诉他深山的危害,他也许当场就用得到,也许以后用得到。
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他当场便用到,知晓危害,莫要犯险。
他最后还是去了,其实我明白他的想法,他总觉得他是个负担,但他不想成为负担,如果去深山有收获日子也会过的更好,死了我也会负担更少。
可是这样的想法,我总觉得他傻,没有考虑过我对他的感情,难道我们都是木制品吗?
打杂时,偶尔也会听到一些外面的情报,云径大陆的深山里似乎有神仙出现。
我是不信的,但心里对于小白的安危又多了几分担心,我还是想劝小白别去。
只是当我好不容易整理好我想劝诫他的话,他却带了很多药草给我,说让我涂在那些伤口上,好的快,说他只是在山进去一丢丢的地方,并不是很深,没有危险。
那时,我嘴里想说的话便堵住了喉咙里,他总是会发现我身上的伤口,我也应该站他角度考虑。
如果我一直劝诫他不要去,他始终会觉得给我添加了负担,这样他也不会开心,最后便还是由着他去了。
他总能给我带来很多稀奇古怪的药草,但是这些药草的效果总是非常好,而且有些药草效果还很奇怪。
其实我对制造非常感兴趣,打杂完的时间就喜欢去捣鼓这些玩意,而小白总是可以给我带回来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要不是日常开销需要工作支持,我也想去深山里瞧瞧。
不过有小白支持我,我也能去进行一些稀奇古怪的创造。
我创造过很多东西,像是可以用来让人失去行动能力的麻醉蛋,鸡蛋的蛋,又或者是一些更加结结实实的椅子。
其实我在这方面的天赋并没有让我感觉多异于常人,但是小白给过我一些药草,我吃过后感觉脑子更加通透,思考事情更加顺利,这种药草小白应该也吃过,毕竟他不可能给我危险的药草,但是他好像还是呆呆的,不过算了,他呆呆的也行,毕竟我才是做姐姐的。
但是有天,小白很晚都没有回家,我开始担心起他的安全,又害怕我去找时他回来了发现我不在后去找我,这种矛盾的心里让我越发煎熬。
我听到山间动物的嚎叫,实在担心,还是决定进去深山找人。
夜晚,是很多猛兽的猎场,我只能躲在草丛里缓慢摸索着,期待早点见到对方,我不敢去找人一起来找,因为城镇里的人,有时候比这些猛兽更让我感觉寒心。
夜晚总是有很多蚊虫在叮咬我的皮肤,但是我的皮肤上面都是泥巴,倒也不是特别怕,只是感觉这样漫无目的的寻找,不好有个结果。
一方面是觉得这样继续寻找下去也是事倍功半,效率太过低下,一方面又觉得如果自己就这样回去,每多一秒,小白就有可能受到更可怕的伤害,矛盾无处不在,我很纠结。
后来我还没有做出决定时,反而让小白先找到我了。
他告诉我,他只是摔了一跤,所以走路速度太慢了,他的脚上确实有伤,但是我记得这个伤在昨天也有。
随后他从身后背篓里拿出一个柑橘,这东西可是稀罕物,城里老爷特别喜欢吃,高价收购呢!
小白对我说:
\"呐,姐姐,柑橘,给你,拿到柑橘,我们也算是苦尽柑来。
苦与甘,都有我在,我要永远和姐姐在一起!\"
我不记得那时我的表情,只记得我抱住着他,大概是在流泪吧。
现在的我才明白,那时,远处的夕阳并不像个蛋黄,更像是一圈燃烧的年轮,从那一刻起,我们的幸福开始了倒计时,但我如今仍然甘之如饴。
冒着月光,我们回到了住所,他又偷偷吃下了一株药草,被我发现了,这个傻孩子,总是要以身试药,真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也就是这一株药,直接让他昏迷了几天,那几天我都没有再去打杂,也就被放弃了,但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放弃打杂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我一直照顾着小白,他的表情一直很难受,却一直醒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