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我早早来到了武会场地。
决赛日的空气似乎都比往日要凝重几分,也更炽热几分。
观众席已经人声鼎沸,无数道目光汇聚在中央那巨大的擂台之上,期待着即将上演的龙争虎斗。
我的心中同样充满了期待,不仅是对决赛本身的期待,更是对揪出天机子那些爪牙,粉碎他阴谋的期待。
刚踏入选手区,我便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与往日不同。
几位身着华丽服饰,气度不凡的人正站在特意搭建的高台上,俯瞰着整个会场。
他们的衣着并非玄荒域中常见的款式,反而带着几分异域风情。
其中一人,身形魁梧,面容刚毅,双目开阖间精光四射,宛如实质,仅仅是站在那里,便有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让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是他!”我心中一动。
昨日苏檀儿曾提及,天枢城为了彰显此次跨域武会的规格,特意邀请了几位域外成名已久的强者前来观礼,甚至会下场指点一二。
而眼前这位,正是其中名头最响亮的一位——来自西域流沙国的通神境大能,周易!
通神境,那可是远超破虚,能够初步掌控天地法则的存在!
举手投足间便有莫大威能。
寻常武者,即便是化罡境巅峰,在他面前恐怕也如同蝼蚁。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
这周易的出现,对我而言,或许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若能得到他的一两句指点,必然胜过我数月苦修。
更重要的是,能与这等传说中的人物交手,哪怕只是片刻,对我的武道感悟也将有无可估量的好处。
就在我暗自思量之际,武会的组织者,天枢城城主府的吴颜管事,春风满面地走上了高台。
他先是例行公事般地感谢了各方来宾,随后朗声道:“诸位,今日决赛,除了我们天枢城本地的青年才俊,更有幸邀请到了几位德高望重的域外高人莅临指导!”
他话锋一转,指向周易,声音拔高了几分:“尤其荣幸的是,我们请到了来自西域流沙国的通神境强者,周易前辈!今日,在决赛正式开始前,将有一场特殊的交流环节。周前辈将会亲自下场,随机挑选数位决赛选手进行指点!”
“哗——!”
此言一出,整个会场瞬间沸腾!
所有参赛选手,包括那些自视甚高的宗门弟子,眼中都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热。
通神境强者的亲自指点,这是何等的天赐良机!
无数人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被周易选中。
我亦感到一阵热血上涌,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
这简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我正愁如何能接触到这位强者,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送上门了。
系统在手,越级挑战对我而言并非难事,但通神境的玄妙,却是我目前难以企及的。
吴颜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激动期待的面孔,满意地笑了笑,继续道:“为了公平起见,我们将采取抽签的方式决定人选。现在,请所有进入决赛的选手,将你们的号牌投入这边的抽签箱内。”
我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号牌投入其中。
能否被抽中,就看天意了。
不过,我林缚的运气,向来不差!
抽签过程很快,当吴颜念出“三十七号,林缚”之时,我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胸腔内擂鼓般的心跳声。
成了!
我深吸一口气,在无数道羡慕、嫉妒、探究的目光中,缓步走向中央擂台。
高台上,周易那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仿佛能洞穿我所有的秘密。
他身形未动,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势。
我走到擂台中央,隔着十数丈的距离,向着周易恭敬行礼:“晚辈林缚,见过周前辈。”
周易微微颔首,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不必多礼。你便是那个以淬体境修为,连斩数位凝元境的林缚?”
他的话语虽轻,却清晰地传入场间每一个人的耳中,顿时又引起一阵低低的惊呼。
显然,我之前的战绩,也传入了这位强者的耳中。
“晚辈侥幸。”我平静回答,不卑不亢。
“修行之路,没有侥幸。”周易淡淡道,“出招吧,让老夫看看你的器量。”他并未起身,甚至连姿势都没有丝毫改变,仿佛只是让我对着空气出招一般。
但我丝毫不敢大意,通神境强者的手段,岂是常理可以揣度?
我凝神屏息,心念急转:“系统,启动战斗辅助功能,最大程度分析对手破绽,并优化我的攻击路线!”
【战斗辅助功能已启动,玄晶消耗速率将根据战斗强度实时调整……开始分析目标……警告!
目标实力远超宿主,可分析数据极其有限,请宿主谨慎应对!】
系统的提示在我脑海中响起。
果然,通神境的壁垒,即便是系统也难以完全洞悉。
但这更加激发了我的斗志!
我不再犹豫,右脚猛地一踏地面,坚硬的青石板应声开裂!
身形如离弦之箭,裹挟着《九霄雷诀》催发出的淡紫色雷光,直扑周易!
“好胆魄!”周易
距离周易尚有三丈,我凌空一拳轰出!
雷光拳劲,带着奔雷之势,直取其面门!
这一拳,我已用了七分力道,足以轰杀寻常凝元初期的武者。
然而,就在我的拳锋即将触及其衣角的前一刹那,周易终于动了。
他仅仅是伸出两根手指,随意一拂。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也没有狂暴的玄气对冲。
我的雷光拳劲,就像是泥牛入海,瞬间消弭于无形。
一股轻柔却又无可抗拒的力量,从他的指尖传来,将我震得气血翻涌,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飞出去。
好强!
我强行在空中扭转身形,双脚落地,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胸口一阵发闷,望向周易的眼神充满了骇然。
他甚至没有动用玄气,仅仅是肉身力量的巧妙运用,便轻易化解了我的攻击!
“淬体九重,能有如此爆发力,实属难得。”周易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但你的力量,太过分散。雷电之力虽刚猛,却失之灵动,变化不足。”
他一语中的,指出了我目前功法运用上的缺陷。
《九霄雷诀》以刚猛霸道着称,但在精微控制上,我确实还有所欠缺。
“多谢前辈指点!”我沉声道,再次提聚玄气。
这一次,我没有再贸然猛攻,而是催动《九霄雷诀》的同时,脑海中飞速回忆着聂隐娘教我的战场搏杀技巧,以及那些被天机子操控的选手们诡异莫测的身法招式。
系统冰冷的分析数据在我脑海中流淌:【对方守势滴水不漏,常规攻击难以奏效……建议尝试诱导其主动攻击,寻找反击机会……】
诱导?谈何容易!
但我林缚,从不畏惧挑战!
“再来!”我低喝一声,身形一晃,化作数道残影,从不同方向攻向周易。
每一道残影都打出精妙的拳法,虚虚实实,令人难以捉摸。
这是我从那些被操控选手的招式中领悟出来的一点皮毛,此刻正好用来试探。
周易依旧端坐不动,但他的眼神却微微亮了一分。
“哦?有点意思了。”
他依旧只是伸出右手,时而轻点,时而横拨,时而斜引。
无论我的攻击多么刁钻,多么诡异,都被他轻描淡写地一一化解。
他的动作看似缓慢,却每一次都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我攻击的必经之路上,仿佛未卜先知。
巨大的压力如同潮水般涌来,每一次攻击被化解,都让我感到一阵窒息。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周易并没有动用真正的实力,他就像一位经验丰富的导师,在耐心地引导我,逼迫我将自身所学发挥到极致。
汗水浸湿了我的衣衫,系统界面上的玄晶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
每一次与周易的招式接触,系统都在疯狂运算,试图解析他的动作模式。
“砰!”
又一次无功而返,我被他一指点在手腕,整条手臂一阵酸麻,险些握不住拳。
“小子,你的根基不错,战斗本能也强。但你似乎过于依赖你那些奇特的感知能力了。”周易的声音悠悠传来,“真正的武道,在于对自身力量的极致掌控,在于对天地规则的深刻理解。外物终究是外物,心与意合,技与道通,方为正途。”
我心中一震!他竟然看穿了我在依赖系统!
这位通神境强者,眼力简直可怕!
我深吸一口气,索性暂时屏蔽了系统大部分的辅助提示,仅保留最基础的动态视觉捕捉。
我要用自己的方式,来赢得这一场指点!
“前辈教诲,晚辈铭记!”我眼神一凝,体内《九霄雷诀》运转到极致,淡紫色的雷光甚至带上了一丝丝金芒,那是雷霆之力高度凝聚的象征!
“破!”
我不再追求招式的繁复变化,而是将所有力量汇聚于一点,以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一拳轰出!
这一拳,摒弃了所有技巧,只剩下纯粹的力量与意志!
面对我这孤注一掷的攻击,周易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讶异。
他不再只是伸出手指,而是缓缓抬起了手掌。
就在我的拳头即将与他的手掌相撞的瞬间,我福至心灵,想起了聂隐娘曾教过我的一招战场搏命之技——“寸劲寸险”。
在力量即将爆发的最后一刻,手腕猛地一抖,一股螺旋暗劲陡然生出!
“轰!”
拳掌相交,发出一声沉闷的爆响。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周易掌心传来,将我震得连连后退七八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擂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体内气血更是翻腾不休,喉咙一甜,险些喷出血来。
然而,周易那巍然不动的身形,也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他看向我的眼神,终于不再是平静无波,而是闪过一丝真正的赞赏与惊讶。
“好一个林缚!”周易收回手掌,轻轻一笑,“能在老夫的威压下,临阵悟通劲力转化,并伤及老夫一丝气劲,你这小子,当真不凡!”他顿了顿,继续道:“淬体境能做到这一步,实属罕见。你很有潜力,继续努力。”
虽然只是轻微的晃动,虽然他言语中带着“一丝气劲”的轻描淡写,但我知道,我成功了!
我以淬体境的修为,撼动了一位通神境强者!
场下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惊呼!
所有人都被刚才那短暂而惊险的交锋震撼了!
尤其是那些眼力高明的宗门长老,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比普通人更清楚,想要撼动一位通神境强者的气劲,哪怕只是一丝,需要何等恐怖的爆发力和对力量的精妙控制!
我压下心中的激动,再次躬身行礼:“多谢前辈指点!晚辈受益匪浅!”
周易摆了摆手:“能有所悟,是你自己的本事。今日指点到此为止,老夫也有些乏了。”说罢,他便起身,在吴颜等人的簇拥下,缓缓走下高台,似乎准备先行离去。
我心中一动,连忙跟了上去。如此大好的机会,怎能不多请教一番?
“周前辈,晚辈斗胆,还有一些修行上的困惑,不知可否……”
周易脚步未停,却也未曾拒绝,只是淡淡道:“边走边说吧。”
我心中一喜,连忙跟在他身侧,将自己在修炼《九霄雷诀》时遇到的一些瓶颈,以及对于凝元境、化罡境的一些不解之处,一一向他请教。
周易并未藏私,对于我的问题,都给予了精辟的解答。
他没有直接告诉我答案,而是从更高层面,从法则的运转、天地的至理来引导我思考,令我茅塞顿开,许多以往模糊不清的关隘,此刻都豁然开朗。
“前辈,您曾言,武道在于对自身力量的极致掌控,以及对天地规则的深刻理解。晚辈有一事不明,若是有外力可以辅助感悟规则,甚至短时间内提升实力,此法是否可取?”我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既是在试探他对系统的看法,也是在思考天机子那些拔苗助长的手段。
周易脚步一顿,看了我一眼,目光深邃:“外力可为舟楫,助你渡河,却不可为彼岸。若沉溺于舟楫之便,便会迷失方向,忘却渡河之本心。真正的强大,源于自身。心境,尤为重要。心若不坚,即便拥有毁天灭地之力,亦不过是力量的奴隶,终将反噬自身。”
他的话如黄钟大吕,在我心中轰然作响。
心境!
我一直以来,似乎都有些忽略了这一点。
过分依赖系统的便利,确实可能让我忽视了武道本源的锤炼。
“晚辈明白了!多谢前辈解惑!”我真心实意地再次道谢。
这番话,对我未来的修行之路,有着难以估量的价值。
周易微微点头,不再多言,很快便在众人的护送下离开了武会场地。
我站在原地,细细回味着周易的指点,只觉收获巨大,对后续的决赛也更添了几分信心。
然而,就在我准备回到选手区调整状态,迎接即将到来的真正决战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不远处,几名同样参加决赛的选手正聚在一起,神色异常紧张,交头接耳,不时还向某个方向张望,似乎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即将发生,又像是在忌惮着什么。
我的心头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天机子的手段,绝不会仅仅止于操控几个普通选手。
他真正的图谋,恐怕现在才要开始显露!
这些人紧张的模样,难道与天机子的下一步计划有关?
午后的决赛,只怕不会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