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排同行,姜澄才回复祝康的问话,“家里热水不多了,准备再烧一点,方便喝。”
“你可以跟我们说呀,让我们也帮点忙,你可以试着依靠我们的。”祝康语气坚定。
姜澄微愣,依靠别人么?
不,不是别人,是她的父母。耳边回想起对她说过同样的话的谢淮的声音 。
姜澄轻笑一声,在祝康紧张期待的目光说了一个“好”字。
其实,多了人让她依靠,也挺好的。
……
谢小羊的视线转向江爱生,眨巴着大眼睛看看他,翻身张开爪子要爬上凳子,但是他这会不像平时一样两手空空,行动自然就没有这么矫健了。
江爱生急忙伸出手护住他,“你要坐凳子是吗?外公抱你好不好?”
谢小羊看着自己两只超载的小手,一时也没有想到还可以把东西都放下来这回事,于是他对江爱生点了点头。
江爱生极力说服控制自己的手臂不要颤抖得那么厉害,但是在抱起谢小羊温热圆软的小身子时,心里还是翻江倒海的。
手里温热的体温让他根本不舍得放开手,他装傻充愣地把谢小羊往自己怀里送了送,小孩子身上那种清淡飘忽的奶味被他一下子捕捉到了。
居然还在喝奶吗?也是!他的小外孙还那么小呢!
江爱生已经根本不管不顾什么是客观现实了,这会脑子里想得都是:他喝的是麦乳精还是奶粉?他下次该给他买哪个牌子的?买了他会不会很高兴?会不会多喜欢他这个外公一点?
“外公?”谢小羊被他抱起来一会了都还没有被放到凳子上去,他疑惑地出声。
江爱生如梦方醒,外公!嘿嘿!他叫我外公了耶!
他的心轻盈地剑入苍穹,泡在溶溶的云朵恨不得不要醒过来!
“嗯?”江爱生极力维持着面上的沉着。
他没有立刻把谢小羊在凳子上放下,而是拉过来那唯一一张有靠背的椅子,先用一只手在上面撑了撑,觉得没有什么安全隐患才把谢小羊稳稳放下。
谢小羊在江爱生的帮助下成功落座,他笑弯了眼,软声软气地和江爱生说谢谢。
虽然很遗憾没有多听到一声谢小羊叫外公,但是江爱生的思想和祝康出奇地一致。
“不用和外公说谢谢知道么,外公知道你是一个有礼貌的好小孩!但是外公是你的家人,家人之间这点小事情是可以不用说谢谢的。”
他也不喜欢自己的小辈和自己客气生疏的样子,他就是巴不得他们理所当然!顺理成章呢!
新的知识进入了谢小羊的小脑瓜里,他消化了一下,想起平时爸爸也不喜欢妈妈老是说谢谢的,明明妈妈很有礼貌的!
原来还可以不用说谢谢的!谢小羊捂着自己张圆了的小嘴巴,眼里冒着惊奇发现的闪光。
江爱生看谢小羊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一会皱着小眉毛思考,一会惊喜恍然的小样子,轻轻地握住他一只小爪子。
只不过在看清上面几道结痂的疤痕时脸色沉了沉,被他很快调整好。
“漾漾,不想玩这个不倒翁么?”
江爱生有些奇怪,从谢小羊的眼神里他能看出来谢小羊是喜欢这个新玩具的,可是他刚刚提议让他放地上玩,他却转身就要爬凳子。
“没有噢!”谢小羊摇了摇头,他两只手都放上饭桌,松开手手里的东西落在桌子上。
谢小羊双手圈住不倒翁娃娃的脖子,奶声和江爱生解释,“在桌子上玩呀,新的娃娃不要弄脏了。”
他爱惜地摸了摸不倒翁光滑顺溜的外壳,这可是新玩具独有的待遇!
江爱生哑然失笑,心中的感动更甚,他的小外孙居然这么珍视他们第一次送他的礼物吗?
这却让他更加惭愧了,正常来说,到谢小羊这么大了,他们送给他的东西应该是几个屋子也装不下的。
可现在,第一次送的就是这么个现下能买到的最精巧、但在江爱生眼里仍旧寒酸了些的玩具,还被谢小羊这么好的孩子珍重对待。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他的女儿,那他的女儿小时候能有玩具玩吗?别的小孩欺负她谁会去替她讨公道,她上学的铅笔有没有人帮她削好?有人认真听她天真稚气的话语吗?
仿佛都是些生活的细枝末节,此刻却像大浪迎头打来。
想象即可将他刀刀见血地凌迟至死。
他的身形好像一瞬间佝偻了下去,无力感把人的思想意识通通淹没。
谢小羊在椅子上,圆溜溜的眼睛根本不舍得从新玩具上挪开。
就这样面对面彼此欣赏了好久,他才抖着胳膊伸出一根小胖手指戳了戳不倒翁,但是力道非常非常轻,像怕弄哭了娃娃的笑脸。
不倒翁娃娃被他这一‘摸’当然是没能有什么反应,仿佛只是被风掠过似的点了点头。
谢小羊惊叹“哇”地一声,他两只手合在一起拍了拍,真的没有躺下呀!好好玩噢!
谢小羊想了一想这次使出一点小力气,避开娃娃的脸,直直地戳上了它斗篷上打结的地方。
不倒翁娃娃悠悠回旋,兀自转了个身再次将红润的小脸对上谢小羊。
谢小羊被逗得咯咯咯笑得像只小鸡崽,欢悦的孩童笑声终于叫醒了沉沦在自己痛苦想象里的江爱生。
一进门的祝康也注意到爱人阴婺暗沉的面色,把水壶放到谢小羊够不着的高处橱柜,加快脚步走到他身边去握起他一只手。
眼神里满是担心,“你怎么了?”
落在她身后一步的姜澄放好了水壶,先是留意了一下这会和新玩具打得火热的谢小羊,同时也分神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们。
江爱生另一只手搭上祝康覆在他掌心上的手轻拍了拍,“没事的,只是想起一些不好的事。”
江爱生说得隐晦,祝康却是心知肚明。
江爱生看着光风霁月一个人,其实是一个锱铢必报的人。
这些年在重重压力之下工作,找不到自家闺女,又无法报复那些直接间接害他弄丢他闺女的人。
他慢慢把责难的重心转向自己,认为就是他的离开让祝康没人陪产,才让那些该死的人有了懈怠的心和可趁之机,曾经一度比祝康还要偏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