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铃入手的第七日，药铺来了个奇怪的客人。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衫，手里提着个食盒，盒盖上沾着几粒蟠桃碎屑。
嗜墨兔闻到果香，立刻从药柜上跳下来，围着客人打转。
“请问，”客人声音嘶哑，像是许久没说话，“这里是……能买到‘忘忧散’的地方吗？”
我正在捣鼓黄连，闻言抬头，只见客人袖口绣着半朵残缺的流云纹——那是凌霄殿仙官的服饰纹样。
司墨从里间走出，看到流云纹时，握笔的手微微一顿。
“阁下是？”司墨将客人让进里间，顺手关上房门。
客人打开食盒，里面果然躺着半只啃剩的蟠桃，桃核上刻着个模糊的“瑶”字。
“小仙是瑶池的奉桃仙官，”他压低声音，从袖中掏出一块断裂的玉佩，“三日前，小仙在蟠桃林拾到这个，上面的仙印……”
司墨接过玉佩，碎片上赫然是他作为司墨仙官的印信。
我凑近一看，碎片边缘有明显的砍砸痕迹，像是被什么利器强行折断。
“三日前，瑶池设宴，”奉桃仙官声音发颤，“席间突然有黑影闯入，打翻了御酒坛，混乱中小仙看到……看到司墨仙官手持墨笔，与黑影缠斗！”
我和司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司墨被贬下凡已近百年，如何能出现在瑶池宴会？
“黑影是什么人？”司墨追问，指尖摩挲着玉佩碎片。
“看不清面容，只知道他手持一支金笔，”奉桃仙官咽了口唾沫，“对了，他腰间挂着个罗盘形状的配饰，和您这位……小友手中的有些相似。”
我立刻掏出轮回罗盘，奉桃仙官点头：“正是如此！不过他的罗盘是金色的，还刻着‘轮回’二字。”
司墨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是轮回笔！”
他想起灶王爷提到的黑袍人，“难道瑶池之乱，与锁魂咒有关？”
奉桃仙官从食盒底层抽出一张油纸，上面用蟠桃汁画着一幅简笔画：黑影站在瑶池中央，金笔一挥，无数墨色锁链飞出，缠住了宴会上的仙君。
而司墨仙官站在黑影对面，手中毛笔爆发出万丈金光，正在奋力抵抗。
“小仙趁乱逃出，”奉桃仙官将油纸塞给我们，“黑影似乎在寻找什么，还说‘槐灵归位，仙官复原，此乃天道劫数’……这话与您有关吗？”
司墨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油纸上的黑影，眼神锐利如刀。
我忽然想起阿楚记忆里的画面——孟婆用槐木簪刺向她时，袖口闪过的正是同样的墨色锁链。
“多谢告知，”司墨将蟠桃核收好，“阁下且先去城西客栈暂避，日后若有消息，我等自会通知。”
奉桃仙官走后，药铺里陷入沉默。
嗜墨兔啃完蟠桃，爪子在油纸上踩出一串梅花印，竟将黑影的轮廓补全了些——那身影隐约戴着一顶玉冠，冠上镶嵌的宝石，与玉帝的紫金冠有几分相似。
“难道……是玉帝？”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他为何要阻止我们归位？”
司墨没说话，只是拿起镇魂铃轻轻摇晃。
铃声中，他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仿佛想起了什么被遗忘的往事。
“我记起来了，”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蟠桃宴上，我画的那只仙鹤……其实是被人操控的。”
他闭上眼睛，眉头紧锁，仿佛在努力回想。
我能看到他额角渗出细汗，握着镇魂铃的手微颤。
“当时我正在作画，突然感觉一股力量侵入神识，”他低声道，“笔下的仙鹤就不受控制了……放出仙屁的不是仙鹤，是我被操控的仙力！”
嗜墨兔突然跳到司墨肩上，用爪子按住他的眉心。
司墨身体一震，猛地睁开眼，眼中金光一闪而逝：“是轮回笔！当年操控我的，就是持有轮回笔的人！”
他抓起桌上的油纸，指着黑影腰间的罗盘：“轮回笔能篡改他人言行，甚至记忆。玉帝为何要贬我？因为我发现了他用轮回笔干预仙务的秘密！”
这个推论太过惊人，我吓得差点打翻药臼。
玉帝作为三界之主，为何要做这种事？
“忘川槐灵，司墨仙官，”司墨喃喃自语，像是在解一道复杂的符文，“我们被贬下凡，魂穿错位，根本不是什么贪吃贪玩，而是因为我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
他突然拿起轮回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指向东方——那是瑶池的方向。
“第四件神器‘瑶池玉露盏’，”司墨眼中闪过决断的光芒，“必须去瑶池走一趟。”
去瑶池？那可是天庭重地！
我看着自己粗布儒裙下的凡胎肉身，又看看司墨身上属于晏辰的华贵衣衫，只觉这想法比让陈婶相信蜈蚣能治病还荒唐。
“别担心，”司墨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从怀里掏出半块蟠桃核，“奉桃仙官给的蟠桃核里，藏着瑶池的‘隐仙符’。当年我被贬时，曾在桃林埋下一批符纸。”
他将桃核放在桌上，用毛笔轻轻一点。
桃核裂开，里面果然躺着一张金色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祥云纹路。
符纸入手温热，仿佛蕴藏着仙气。
“隐仙符能让凡人短暂化仙，但只有一炷香时间，”司墨将符纸递给我，“到了瑶池，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玉露盏，然后离开。”
我接过符纸，只觉掌心发烫。
阿楚的记忆里，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上天庭。
而司墨仙官的旧梦，似乎即将在错位的身体里重新上演。
入夜，我们在药铺后院点燃引魂香，配合隐仙符施展法术。
金色的符光包裹着我们，身体顿时变得轻飘飘的。
嗜墨兔也跳进光圈，爪子里还抱着半块没啃完的蟠桃。
“抓紧我。”司墨拉住我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
符光冲天而起，穿透云层。
当光芒散去时，我们发现自己站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前，殿檐下挂着无数水晶灯，照得琉璃瓦如同白昼。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蟠桃香气，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墨香。
“这里是……蟠桃林？”我看着眼前望不到边际的桃林，每棵桃树都有合抱粗，枝头挂满了泛着金光的蟠桃。
司墨点点头，拉着我躲到树后。
远处传来仙娥的谈笑声，还有巡逻天兵的甲叶碰撞声。
“玉露盏在瑶池的‘承露殿’，”司墨低声道，“那里是存放仙酒的地方，守卫森严。”
他刚说完，嗜墨兔突然“吱吱”叫着指向桃林深处。
只见一棵最大的桃树下，坐着一个身着黑袍的身影，手里把玩着一支金笔，正是油纸上画的那个黑影！
而他面前的石桌上，赫然放着一个羊脂玉盏，盏中盛着琥珀色的液体，正是我们要找的“瑶池玉露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