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雾裹着四人坠入黑暗的刹那,林婉儿耳中还响着山脚下灌木摇晃的沙沙声。
等脚踏实地时,她才发现他们站在了灰雾空间的边缘——秦千风仍站在中央,龙影在头顶翻涌,金焰在他掌心灼烧出一个小太阳。
而更让她瞳孔紧缩的是,十步外的灰雾突然被撕开,数十道黑袍身影如鬼魅般钻了出来,为首者面门缠着渗血的绷带,露出的半张脸上有道狰狞刀疤。
\"是归墟盟的!\"林婉儿脱口而出。
她想起方才在山壁外瞥见的青铜牌,此刻正挂在那刀疤男腰间,在灰雾里泛着冷光。
刀疤男抬手按在胸口,腐臭的笑声混着钟声荡开:\"秦小友,你可知这钟声是在唤谁?\"他身后的黑袍人同时抬起手,指尖渗出墨色雾气,竟与秦千风身后碎碑中那口青铜巨钟上的裂痕里流出的雾一模一样,\"你们不该唤醒旧神血脉......现在,该用你的血完成仪式了。\"
\"退到我身后!\"青鸢的银鞭已缠上龙影鳞片,她反手抽出腰间软剑,剑脊上的龙鳞碎片在金焰映照下泛起红光。
墨流苏则将古灯抛向空中,灯芯\"腾\"地窜起幽蓝火焰,照亮了逼近的黑袍人——他们的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蠕动的墨雾。
\"清音,结阵护着千风!\"青鸢挥剑斩落三道缠向林婉儿的墨链,银鞭顺势卷住一名黑袍人脖颈,龙鳞碎片瞬间灼穿其咽喉,\"墨流苏,封他们的退路!\"
墨流苏指尖掐诀,古灯蓝光暴涨,在众人周围凝成半圆屏障。
有黑袍人试图突破,触到屏障的瞬间发出尖啸,皮肤像被热油泼过般翻卷。
但更多黑袍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刀疤男更是举起青铜牌,对着秦千风的方向念诵晦涩咒语。
林婉儿的手按在药箱上微微发抖。
她能感觉到秦千风体内的力量在剧烈碰撞——龙心的炽热与旧神的古老气息如两股洪流,正撕裂他的经脉。
她咬咬牙,从药箱里抓出一把青叶草撒向空中,草叶遇雾即化,在众人头顶织出淡绿色光网:\"回春结界!\"光网落下时,青鸢被墨雾灼伤的手臂迅速结痂,墨流苏额角的冷汗也消了大半。
\"千风!\"她挤到秦千风身侧,将一枚裹着金箔的丹药塞进他掌心,\"归元丹,含住!
你的龙脉和旧神血脉在互噬,再不稳住......\"
秦千风的瞳孔里还凝着金线,却在触及林婉儿掌心温度的刹那微微晃动。
他能听见林婉儿的声音像穿过层层迷雾,也能听见青鸢的剑刃破空声、墨流苏的咒语震颤声,还有那口青铜巨钟在更深处的闷响。
而最清晰的,是脑海中突然响起的沙哑嗓音:\"接受我,你将拥有改写天地的权柄......\"
那是旧神的意志。
他曾在碎碑的记忆里见过——黄金王座上的身影,脚下是跪伏的万族,指尖能捏碎星辰。
可此刻这声音里多了丝急切,像生怕他拒绝。
\"你是谁?\"秦千风在心里问,金焰在掌心跳动得更剧烈了。
\"我是你的本源。\"声音里带着蛊惑,\"你以为龙脉是你的?
那不过是我当年留下的残韵。
融合我,你将不再是被命运摆弄的棋子......\"
\"不。\"秦千风突然开口。
他想起十岁那年在高尔村的雪夜里,父亲秦康摸着他的头说\"风儿要自己走的路,爹给你把路扫干净\";想起林婉儿第一次用草药帮他止住咳血时,发梢沾着的露水;想起青鸢教他练鞭法时说\"剑可以替你挡刀,但心要替你选方向\"。
这些画面像火种,在他被旧神意志笼罩的识海里炸开。
\"我是秦千风。\"他握紧林婉儿塞来的丹药,金线从瞳孔里褪去,却在眼底燃起更亮的光,\"龙脉是我修的,旧神血脉是我醒的,但路......\"他抬头看向龙影,龙影正低头与他对视,金鳞上的纹路竟与他腕间淡金青纹完全重合,\"是我自己选的。\"
\"放肆!\"刀疤男的咒语突然拔高,他手中的青铜牌裂开细纹,\"给我拿下——\"
话音未落,秦千风已将归元丹咬碎。
丹药入喉的瞬间,龙心的炽热与旧神的古老气息突然不再冲突。
他看见龙影的金鳞渗入自己皮肤,旧神的记忆化作流光融入龙纹,两种力量在丹田处交汇,竟生出第三种更纯粹的能量,像春溪破冰般冲刷过每一条经脉。
\"轰——\"
炽白光芒从他体内爆发。
灰雾被撕开,青鸢的银鞭、墨流苏的古灯、林婉儿的光网,甚至归墟盟众人的黑袍,都在这光芒里泛起半透明的轮廓。
刀疤男刚要后退,就被气浪掀飞撞在碎碑上,青铜牌\"当啷\"落地,裂成两半。
其他黑袍人更惨,离得近的直接被烧成灰烬,稍远的也瘫在地上,眼眶里的墨雾疯狂回缩,像被什么力量强行抽离。
\"我是秦千风。\"他站在光团中央,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不是谁的转世,不是谁的容器。\"
众人一时怔住。
青鸢的剑还举在半空,墨流苏的古灯缓缓落下,林婉儿的光网微微发亮,连归墟盟残余的黑袍人都忘了挣扎。
但下一刻,异变突生。
\"千风!\"林婉儿突然尖叫。
她看见秦千风胸口的衣服裂开道细缝,露出一道暗红色图腾——那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纹路,像蛇,像龙,又像某种更古老的生物,此刻正泛着刺目红光,仿佛有生命般蠕动着,要破体而出。
秦千风低头。
他能感觉到那图腾下的皮肤在发烫,有另一种力量正从血脉最深处苏醒,与方才融合的龙脉、旧神之力截然不同。
这力量带着股熟悉的亲切感,却又让他后背泛起寒意——像......像母亲秦氏临终前,握他手时,掌心那道若隐若现的红痕。
\"这是......\"他刚开口,那红光突然暴涨,刺得众人纷纷闭眼。
等再睁眼时,红光已敛去,只余秦千风胸口的图腾还在微微发烫。
\"千风,你没事吧?\"林婉儿扑过来检查他的脉搏。
青鸢皱眉看向碎碑方向——那口青铜巨钟不知何时停止了转动,裂痕里的墨雾也不再涌出。
墨流苏则弯腰捡起半块青铜牌,指腹擦过上面的刻痕,眼神愈发深沉。
而秦千风望着自己的掌心。
金焰还在,但其中多了缕若有若无的红,像血,像火,更像某种沉睡多年的东西,刚刚翻了个身。
灰雾中,突然飘来一缕极淡的梅香。
众人下意识抬头。
但灰雾依旧,只有钟声余韵还在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