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皇后缓缓睁眼,抬手打了一个秀气的哈欠。
宋云舒虽心下有些着急,但也只能和红袖一起默默等着。
皇后刚想说话,就听见外面又有小太监高呼,“太子殿下驾到~”
安顺祥继续附身跪地,恭敬地道:“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陈嬷嬷屈膝行礼,“老奴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向皇后行了礼,才温声道:“都平身吧。”
他走到龙床前看了看,仁明帝面部有些凹陷,依然睡得很沉。
他问安顺祥,“父皇这些时日可有异样?”
安顺祥躬身道:“回太子殿下,陛下还是老样子,不曾有任何异样。”
太子点点头,复又看了看仁明帝,眸中情绪颇有些复杂难辨。
对于仁明帝这个父皇,他亦是没有太多父子亲情在的。
但出于孝道,淳于瑞还是时不时会来乾坤殿看望一二。
皇后瞧见他的神色,出声道:“太子现在要处理政务,日理万机。”
“你父皇这边,有母后看着就行,你有那闲心,还不如多关心关心你媳妇吧。”
“她肚子里的孩儿,可比这糟老头子金贵多了。”
淳于瑞闻言,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点头应是。
皇后理了理衣袍,淡淡道:“今日已经看过了,本宫要回凤仪宫了,一起走吧。”
太子转头四下看了看,跟在皇后身边一起离去了。
安顺祥瞧着主子们都走了,扶着自己老腰在桌边坐了下来。
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正仰头喝了一口。
红袖悄无声息落在他身后,一个手刀将人打晕了。
宋云舒飞身落在龙床前,冷冷看了眼床上的仁明帝。
她往内殿门口处行去,背着身隐在门后。
待亲眼瞧着皇后和太子确实走远了,才复又回到龙床前。
两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银针,眼眸微眯,朝着榻上仁明帝凑了过去。
正在这时,一道红色人影飞快闪身进来。
红袖反应极快,立马迎了上去,化掌为刃朝那身影砍了过去。
淳于燕单手一旋一绕,就擒住红袖的手臂将她反扣在自己身前。
他低声道:“是我!”
宋云舒银针已经放在仁明帝脑袋的穴位上了,闻声倏然转头,看向淳于燕。
她双眸一狠,对红袖道:“拦住他!”
话落的瞬间,红袖脚下错步,低头从淳于燕手下绕了一圈。
她手臂的骨头甚至可以做到一百八十度旋转。
转过身后,五指成爪,朝着淳于燕脖子拧去。
淳于燕偏头躲开,对红袖的招式只守不攻。
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拦!
宋云舒银针精准地扎在仁明帝头上,这才转头看向淳于燕。
她轻轻扯了扯嘴角,语气有些冷凝地道:“王爷竟来得这般快?”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会来弑君,对吗?”
淳于燕一掌挥开红袖,红袖见他没有出招,便立在二人中间,挡在宋云舒身前。
淳于燕气息还有些不均,他皱眉道:“老头子已经是活死人了,你也坚持要亲手杀了他吗?”
宋云舒冷冷一哼,眸中满是固执,“活死人那也是活的,还吊着一口气在!”
“我就是要取他性命,就是要亲手送他下去!”
“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淳于燕眸光复杂地看着宋云舒,半晌,他轻声说了句:“好!”
她能这般轻易混进乾坤殿,想来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是啊,宋云舒做事,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宋云舒目露警惕和疑惑,好?什么好?好什么?
淳于燕看着宋云舒眸中神情,无奈苦笑了一下。
他声音有些沙哑地道:“宋云舒,如果非要杀了他你才甘心的话,让我做你手里的刀。”
“弑君的名头太沉重了,让我来替你扛,好吗?”
他缓步朝着宋云舒靠过去,却被红袖伸手拦下。
宋云舒满眼震惊地看向淳于燕,她不可置信地问道:“淳于燕,你疯了吗?”
“他可是你的亲生父亲!”
淳于燕失笑,眼神有着和宋云舒不相上下的凉薄,他道:“他算哪门子的父亲!”
正在此时,床上的仁明帝突然倒吸了一口气,嗔唤了一声。
他像是一口气终于顺过来一样,缓缓睁开了双眼。
仁明帝转头,就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面寒凉无比。
是个陌生的女人,眼神很是不善。
他皱眉,想开口说话,却声音嘶哑,发不出完整的音调。
他又转头,就看见了立在不远处的淳于燕。
仁明帝眼眸微亮,那只干枯瘦削的手臂颤颤巍巍地抬起,朝他伸了过去。
淳于燕满脸复杂地看着那只手,眸中神色却很是寡淡。
在他五岁的时候,在御花园里,被淳于钧欺负。
淳于钧指使一群太监将他按在地上拳打脚踢,打得浑身是伤。
仁明帝一身明黄色衣袍经过此处,瞧见了他们的纷争。
他走过来,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淳于钧抢先开口道:“是七弟抢了儿臣的纸鸢,还摔坏了。”
“母妃说过,犯了错就要挨打,儿臣是在教训七弟。”
淳于燕想跟仁明帝解释不是那样的。
是淳于钧在撒谎,分明是他抢了自己的纸鸢,还撕得稀碎。
可他伤重,半天都没爬起来。
淳于燕抬手,很是委屈地看向仁明帝,向他伸出一只小小的胳膊。
他很痛,起不来。
他见过仁明帝抱起淳于钧的样子,也学着淳于钧向他伸出一只手。
可仁明帝却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开口道:“行了,教训过这事儿就算了。”
“你母妃说做了红豆奶芋,跟父皇一起去玉瑶宫吧。”
说完,伸出手牵住了淳于钧的小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小小的淳于燕趴在地上,身边是碎了一地的纸鸢。
从那之后,他再也不曾对仁明帝抱有过一分一毫的期待。
十几年过去了,如今伸手之人换了过来。
淳于燕看着那只干枯的手掌,眸底波光寸寸凝结成寒冰。
他选择视而不见,面上神色很是难看,一动不动立在原地。
宋云舒敏锐地察觉到淳于燕身上情绪的变化。
她亦是想到了之前调查淳于燕的那些资料。
这两兄弟,因为仁明帝的偏心,小时候过得可一点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