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日光弹指过,席间花影坐前移。
很快就到了第三日清晨。
这一连几日,京城皆是阴云密布,难见金乌。
宋云舒和淳于燕刚用完早膳。
有丫鬟前来禀告,“王爷,王妃,杜仲杜大人来访。”
“说是有事要寻王妃。”
淳于燕朝宋云舒看了一眼道:“请杜大人去花厅,王妃随后便来。”
丫鬟应声退下了。
宋云舒想了想道:“他定是来告诉我宋家翻案的结果。”
“这几日我都不曾出府,也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
淳于燕温声道:“那便去见见他,红湘,给王妃拿一件斗篷来。”
红湘应声去拿,回来正想上前给宋云舒披上,淳于燕直接从她手里将斗篷拿走了。
红湘已经见怪不怪,懂事地退开几步。
待淳于燕将带子系好,便牵着宋云舒的手,一起往花厅行去。
杜仲规规矩矩坐在花厅里喝茶等着,听闻脚步声响起,抬眼看去。
余光瞥见二人相握的双手,眸中不由划过一丝笑意。
宋云舒都恢复成本来的样貌了,淳于燕竟然还这么巴巴地紧着她。
看样子,这七王爷还真是个痴情之人啊。
三人相互见礼,各自落座。
杜仲温声道:“今日来王府叨扰,是想告诉王妃,宋将军十年前的旧案,已经全部了结了。”
“萧连廷问斩前,在证词上全部招供画押。”
“温大人连着忙了好几日,已经将新的卷宗整理好,归入档室。”
“陈情诏书太子也已经盖章,在城墙上张贴十日,公之于众。”
“如今真相大白于天下,市之井间,还有说书先生绘声绘色讲诉宋将军的故事呢。”
“沉冤十年,终是昭雪,从此,宋府再也不用背负叛国贼子的骂名了。”
“太子感念宋将军生前功绩卓绝,特追封为正一品威武大将军。”
“其夫人慕晴菀从军有功,特追封为二品诰命,赐名‘臻仪夫人’。”
“另外......太子不知你还活着,特追封你为‘昭阳县主’。”
淳于燕听了这话转头看向宋云舒,他皱眉,宋云舒还好好活着呢,追封什么追封。
正想说他去寻皇兄改一改,宋云舒就开口道:“无妨,这样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我只是苏氏之女,苏予卿。”
“至于这张脸......”
宋云舒看了看淳于燕道:“我还可以换回去,反正那易容之物对我也没什么影响。”
淳于燕闻言第一个不赞同道:“就算你要做苏予卿,也不必再易容了。”
“你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去跟皇兄和母后解释的。”
“至于其他人,都不重要。”
杜仲听了这话,有些打趣地看向宋云舒,七王爷倒是什么打算都替她想好了。
随后,杜仲又简单讲了下那些跟萧连廷有勾结的官员。
这其中的关系盘根错节,牵连甚广,短时间内是没办法一一清理干净。
最近朝堂上各个部门都忙得不可开交,而谢太师手下的很多学子,都渐渐崭露头角。
仁明帝善妒,容不得精才卓绝之人。
他当政期间,有不少人都隐于他的天威之下,不露锋芒。
而太子就不一样了,他惜才,也善用人才。
杜仲笑着看向淳于燕道:“七王爷怎就不愿入朝,也好为太子分忧一二啊。”
淳于燕往椅子里一靠,漫不经心地笑着道:“本王一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还是不去给各位大臣添乱了。”
杜仲闻言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淳于燕此人,睿智超群,洞察秋毫,却一味藏拙,不愿表露人前。
他和太子两兄弟一明一暗,倒是配合默契。
也罢,人各有志。
话题聊到尾声,淳于燕都一直不曾离开半步。
杜仲看了看天色,正要起身告辞。
就见一身黑衣的玄影,快步迈了进来,他面上罕见地出现了焦急之色。
见到杜仲在此,玄影顿了一下,有些犹豫。
淳于燕看见他,皱眉道:“杜大人是自己人,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玄影单膝跪地抱拳道:“回禀王爷,林肃神医跨过黄河之后,路遇特大暴雨,山洪堵住了官道。”
“不得已只能绕道而行,又要晚一日才能抵京。”
淳于燕面色变得难看起来,宋云舒体内的余毒发作时间越来越长了。
晚一日就会愈加凶险一分。
他眸中有厉色浮现,起身站了起来。
淳于燕看向宋云舒道:“王妃,你与杜大人慢慢聊,我有事先出去一趟。”
宋云舒张嘴想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人已经快步闪出花厅了。
她探头,瞧着主仆二人离去的背影,指尖微微磨搓着茶盏边缘。
待瞧见玄陆背对着她们站在屋外的身影后,她转头,视线缓缓和杜仲对上。
二人眼神交汇,杜仲轻轻点了下头,从袖中掏出一个布袋子,快速递给宋云舒。
宋云舒动作极快地将袋子隐入袖中。
杜仲一看宋云舒眼神就知道今日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眼见着淳于燕已经走了,他也起身,躬身行礼道:“王妃,事情既已说完,我也就告辞了。”
“你,多多保重。”
说这句话的时候,杜仲眸中的神色很是认真。
他今日明面上是来告诉宋云舒宋家的事,私下里,原因有二。
其一,是告诉她三日前所托之事已经办妥。
皇宫的内应并没有被淳于瑞撤掉,依然可以运作。
其二,她要他寻的药材,也已经备齐了。
杜仲不曾精通药理,他其实并不知道宋云舒找那些药材到底要干什么。
但他私下查过其中两味,皆是有毒之物。
宋云舒起身,笑着将他送到垂花拱门处。
杜仲走了两步,复又回头看向宋云舒,他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润。
他道:“宋云舒,你曾言,人生在世,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依旧如此,对吗?”
宋云舒黛眉微扬,如墨的眼眸微转,清清淡淡看向杜仲。
她浅浅笑了起来,“是,活着才有希望,才有未来。”
杜仲听她这么说,笑着点了点头,放心地转身大步离去。
宋云舒立在拱门处,目送杜仲渐行渐远。
这家伙,莫不是猜到她要干什么了?
玄陆一直跟在宋云舒身后几步距离,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可他自觉自己是粗人一个,完全搞不懂王妃和杜大人在打什么哑谜。
宋云舒看了看天色,她对一旁的红湘道:“时辰还早,随我去阁楼吧。”
红湘点头应是,主仆二人一起往阁楼行去。
外面这片梅花已经快开败了,只剩密密麻麻的枝丫。
阵法依然存在,可却拦不住宋云舒。
她甚至带着玄陆等几个护卫一起去了阁楼。
然后就泡在二楼自顾自看起书来。
午膳也在阁楼用的,用完之后上三楼去小憩了一个时辰。
再睁眼已是申时了,她睡眼惺忪地问红湘:“王爷还没有回来吗?”
红湘点点头,“是,还没回来。”
宋云舒半窝在榻上,将杜仲给的布袋子拿出来。
她递给红湘,吩咐道:“晚膳的时候,让红袖把这个熬成汤药送来。”
“替换掉原本要喝的那碗。”
红湘点头,接过布袋子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