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岸的死寂,反而比之前的喧嚣更加令人不安。
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洛桑嘉措拄着金刚杵,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灼热的白雾,他体内的佛光在刚才的激战中几乎耗尽。
丹增罗布脸色苍白如纸,施展大范围的寒冰术法,同样让他精神力透支严重。
唯有卓玛拉姆,她的眼神穿透了那片死寂,直直地钉在湖心那个巨大的洞穴入口。
洞口深处,那枚血红色的符文如同一只刚刚苏醒的竖瞳,每一次明灭,都让三人的心脏随之抽紧。
腥甜的铁锈味混合着某种陈年腐烂的恶臭,从洞口弥漫而出,侵蚀着岸边清新的空气。
这股气息,比之前盐湖守卫身上的怨气更加纯粹,更加古老。
其中蕴含着一种剥离理智的疯狂。
“它在等我们。”
卓玛拉-姆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洛桑嘉措将金刚杵从地上提起,耗尽力量的手臂肌肉依然绷紧如铁。
“那就让它好好看看,谁才是猎物。”
三人没有过多言语,一个眼神的交汇,便已是最大的默契。
他们迈步踏入那深渊般的洞穴。
洞穴内的温度骤然下降,光线被黑暗彻底吞噬。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每一步都像是在泥沼中跋涉。
洛桑嘉措走在最前,将仅存的佛力凝聚于金刚杵顶端,一圈黯淡的金光勉强照亮了前方三尺的范围。
就在这时,丹增罗布猛地伸手拦住了他。
“别动。”
他的声音压抑着极度的警惕。
在洛桑嘉措脚前半步之遥,空气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扭曲,如同夏日暴晒下路面的蜃景。
那是一道虚空裂缝,无声无息,却能吞噬一切触碰到它的物质。
与此同时,一阵阵低沉诡异的诵经声从洞穴深处传来。
那声音扭曲了佛门清心咒的音节,化作了引人堕落的邪音,每一个字符都像是一只冰冷的手,试图钻入他们的脑海,撕裂他们的神识。
洛桑-嘉措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显然这邪咒对他这样的修行者伤害更大。
丹增罗布双眼紧闭,眉心处亮起一点冰蓝色的光芒。
“虚空藏识。”
他的视野瞬间摆脱了肉眼的束缚,整个洞穴的结构,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灵魂陷阱,一道道致命的虚空裂缝,都在他的脑海中清晰地呈现出来。
“左前方七步,有一处‘夺魂’陷阱,地面刻着符文。”
“右侧石壁,有三道裂缝,不要靠近。”
他的指令简洁而精确。
卓玛拉姆却轻轻摇头,她胸口的绿松石项链散发着温润却固执的光芒,指引着另一个方向。
“不。”
“跟着水滴声走。”
她指向一侧完全被黑暗笼罩的石壁,那里只有一滴滴水珠从岩顶渗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丹增罗布的“虚空藏识”中,那里明明是一片实心的岩壁。
洛桑嘉措没有丝毫犹豫,他选择相信卓玛拉姆的直觉,转身朝着那片石壁走去。
金刚杵顶端的光芒触碰到石壁的瞬间,坚硬的岩石竟如水波般荡漾开来,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密道。
原来整个洞穴都是一个巨大的幻象。
三人鱼贯而入。
刚进入密道,卓玛拉姆便一个踉跄,险些跪倒在地。
她猛地捂住胸口,那串绿松石项链正散发着滚烫的热量,仿佛要将她的肌肤灼伤。
无数混乱、破碎、充满痛苦的画面涌入她的脑海。
“这不是邪术……”
她喘息着,眼中充满了洞悉真相的惊骇。
“这是一个诅咒。”
“一个被‘上古魔神’残魂激活的古老诅咒!”
“它在吞噬盐湖的龙脉之力,它要在这里……凝聚出一个真正的邪灵本体!”
话音未落,密道的尽头豁然开朗。
一个无比巨大的地下溶洞出现在他们面前。
溶洞中央,矗立着一个由某种黑色玄武岩打造的巨大祭坛。
祭坛表面,刻满了繁复而邪恶的血色符文,那些符文仿佛拥有生命,正在缓慢地蠕动,正是属于“罗睺信众”的最高等级图腾。
而在祭坛的正上方,悬浮着一颗跳动着的、由纯粹的怨毒与疯狂凝聚而成的血色眼球。
那正是“魔神之眼”的核心。
它像一颗畸形的心脏,疯狂地抽取着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能量,整个盐湖的龙脉之力,都被它贪婪地吸入。
眼球核心之中,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正在一点点变得清晰。
“盐湖邪灵”的本体,即将降世。
“动手!”
洛桑嘉措爆喝一声,准备将最后的佛光连同金刚杵一同掷出。
丹增罗布双手合十,刺骨的寒气开始在他掌心凝聚。
就在此刻。
一阵阵干枯的、如同皮革被撕裂的声音,从祭坛四周响起。
数十个蜷缩在阴影中的黑影,缓缓地站了起来。
它们的身体,被一张张绘制着扭曲佛陀的“人皮唐卡”紧紧包裹,只露出一双双闪烁着猩红凶光的眼睛。
它们不是活人,也不是死物。
它们是“罗睺信众”的最终防线,是这个血腥祭坛最忠诚的守护者。
一声嘶哑、不似人类的咆哮,从其中一个守护者的喉咙中挤出,瞬间引爆了整个溶洞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