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选择。
也没有时间。
那催魂夺魄的鼓点，便是唯一的路标，亦是悬于三人头顶的倒计时。
丹增罗布的眼神决绝，第一个迈出脚步，循着鼓声的方向，向着高原深处走去。
洛桑嘉措紧随其后，金刚杵拄在龟裂的大地上，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浅淡的佛光印记。
卓玛拉姆走在最后，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天空中愈发低垂的浓重黑云。
云层几乎要压到人的头顶，粘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
一道道狰狞的紫色电光在云中游走，却吝啬地不肯照亮大地，只将这片高原映衬得更加诡异。
脚下的地面在呻吟。
轰隆。
一道裂缝毫无征兆地在三人面前展开，深不见底的缝隙里，涌出漆黑的雾气。
雾气中，一个个扭曲的人影挣扎着爬出。
它们是虚空魔影的低阶分身，由那些被吞噬的魂魄与虚空邪气糅杂而成，没有理智，只有纯粹的憎恨与毁灭欲。
“护好心神。”
丹增罗布的声音沉稳，并未因这突兀的变故而有丝毫波动。
洛桑嘉措强行压下喉头涌上的腥甜，虚弱的身体里重新燃起不屈的战意。
他将金刚杵横于胸前，杵身佛光虽显黯淡，却依旧纯粹。
“嗡嘛呢叭咪吽！”
六字真言化作实质的音浪，向前席卷。
那些魔影分身被佛音冲击，动作瞬间凝滞，扭曲的面容上流露出极度的痛苦。
洛桑嘉措一步踏出，金刚杵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砸进魔影群中。
佛光炸裂。
被触及的魔影分身如同被点燃的朽木，发出无声的尖啸，瞬间化为飞灰。
但更多的魔影从裂缝中涌出，悍不畏死地扑了上来。
“大光明净心咒。”
丹增罗布双手结印，一道柔和却无法抗拒的白光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白光并非为了杀伤，而是净化。
所有被白光笼罩的魔影分身，其体内的虚空邪气仿佛被投入了烈火的冰雪，迅速消融，攻势为之一缓。
卓玛拉姆的双手依旧按在洛桑嘉措的后心。
“天命护佑！”
柔韧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注入，稳固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的注意力并未完全放在洛桑嘉措身上，那双洞悉命运的眼睛，正死死盯着那些被净心咒牵制的魔影。
它们畏惧佛光。
但似乎更畏惧某种特定的气息。
是了。
佛陀净土。
是那种纯净、浩瀚、与这片污秽大地格格不入的气息。
她胸前的绿松石项链，与洛桑嘉告措手中的金刚杵，在此刻竟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项链温热，金刚杵也温热。
卓玛拉姆清晰地感知到，一丝丝肉眼不可见的，属于菩萨舍利的佛光，正从地脉深处逸散出来，被洛桑嘉措的金刚杵贪婪地吸收着。
那原本黯淡的杵身，竟恢复了一丝几不可查的光泽。
希望的火苗，在绝望的寒风中悄然点燃。
就在一波魔影分身被击退的间隙，丹增罗布的目光，落在一具即将彻底消散的魔影残骸上。
那残骸并未完全化为虚无。
在它消散的核心，留下了一道极其微弱的印记，一闪即逝。
那印记的形态，与封印菩萨舍利的因果律锁，如出一辙。
丹增罗布瞳孔骤缩。
他立刻闭上双眼，神识顺着那道印记残留的轨迹，向着高原的另一个方向探去。
那里没有佛塔的圣洁气息。
只有一片死寂与荒芜。
一座被遗忘在岁月里的寺庙，墙壁坍圮，佛像蒙尘，遍地都是森森白骨。
枯骨寺庙。
罗睺信众曾经的据点。
“那些印记，指向枯骨寺。”
丹增罗布睁开眼，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与困惑。
就在此时，一声震彻天地的咆哮，猛地从天空的黑云核心处炸响。
咚！
比之前任何一次鼓声都更恐怖的震动，让三人的灵魂都为之战栗。
黑云翻滚，那巨大的魔影轮廓，竟变得清晰了数分，仿佛要从虚幻的云层中，挣脱出来，降临于世。
它察觉到了。
一道凝聚到极致的虚空能量，化作纯黑色的射线，撕裂长空。
那射线的终点，正是远处地平线上，那座若隐若现的古老佛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