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气。
这两个字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丹增罗布与卓玛拉姆的心头。
他们豁出性命所对抗的，甚至不配被称为敌人。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碾压的无力感，冰冷，彻骨，将他们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浇灭。
天地玄黄阵发出的哀鸣越发凄厉，金色的丝线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崩断。
绝望，如同高原稀薄的空气，扼住了他们的咽喉。
黑袍人对他们的震惊似乎极为满意。
“呵呵呵……”
他的笑声不再戏谑，而是化作了震耳欲聋的咆哮，仿佛引爆了整个虚空法界。
他抬起手，随意一挥。
周遭的空间瞬间被撕裂，无数被扭曲的景象喷涌而出。
本应庄严神圣的佛陀净土，此刻却流淌着腥臭的血河，慈悲的佛陀法相双目泣血，背后伸出狰狞的骨刺。
那些从魔神虚影中诞生的魔罗恶鬼，此刻竟披上了佛陀的金色袈裟，口诵着颠倒错乱的经文，化作了更为诡异的“魔神分身”，从四面八方向三人扑来。
这不是战斗，是亵渎。
是对他们信仰最恶毒的践踏。
就在这无尽的黑暗与沉沦之中，一道纯净的佛光，忽然亮起。
那光芒来自昏迷的洛桑嘉措。
他眉心那片即将消散的佛陀净土幻象，非但没有溃散，反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实起来。
净土之中，菩提树茁壮生长，金色的莲花次第开放，没有受到外界丝毫的污染。
洛桑嘉措的“菩萨心境”，在这最深沉的绝望中，绽放出了最纯粹的光芒。
他虽身陷昏迷，其意志却化作了最坚固的堤坝，对抗着黑袍人那毁天灭地的精神污染。
一缕凝练到极致的佛光，从他胸前的金刚杵上射出，穿透重重魔影，如同一根金色的标枪，笔直地指向那黑袍人的本体。
丹增罗布浑浊的眼神瞬间清明。
他看着那些被污染的佛陀净土，一种巨大的悲悯与愤怒自心底升起。
他放弃了所有攻击性的法术，双手合十，宝相庄严。
“寂灭涅盘。”
他口中吐出四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斩断轮回的决绝。
磅礴的金色愿力从他体内涌出，化作温暖的光雨，洒向那些被扭曲的幻象。
光雨所及之处，流血的佛陀闭上了双眼，狰狞的骨刺化为齑粉，腥臭的血河重新变得清澈。
他在用自己的修为，超度这些被魔神玷污的圣洁。
卓玛拉姆则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洛桑嘉措与那黑袍人身上。
她胸前的绿松石项链光芒大盛，“天命护佑”的力量如同一道清泉，不断注入洛桑嘉aso的身体，稳固着那片对抗着整个世界的佛陀净土。
她的意识，顺着洛桑嘉措射出的那道佛光，再次探向了那深不可测的黑袍人。
她要找到他的根。
他与“上古魔神”本体的连接，才是这一切灾厄的源头。
这一次，她的意识没有再遇到任何阻碍。
仿佛是洛桑嘉措的佛光为她开辟了道路。
她的心神穿透了黑袍人那模糊的面容，穿透了他那由纯粹能量构成的躯体。
忽然。
她的绿松石项链传来一阵滚烫的灼痛。
一股无法言喻的强烈共鸣，自虚空法界的最深处传来，与项链遥相呼应。
卓玛拉姆的脑海中，一个疯狂而又可悲的真相轰然炸开。
她看到了。
在那无尽的黑暗虚空之中，上古魔神的本体如同一片没有边际的混沌海洋。
而那个黑袍人，他的灵魂，赫然已经化作了一条条黑色的丝线，密密麻麻地编织进了那片混沌之中，成为了魔神本体的一部分。
他不是操控者。
他更像是一个“器官”。
一个魔神用来感知和干涉现世的活体工具。
“终极献祭”……献祭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的灵魂。
他早已舍弃了为人的资格，将自己彻底变成了“魔神之躯”。
“他……就是魔神……”
卓玛拉姆的声音因为这个发现而干涩嘶哑。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洛桑嘉措的佛陀净土幻象，骤然变得清晰无比，宛如实体。
幻象之中，不再是模糊的景象。
一幅清晰的战略图，直接烙印在了卓玛拉姆和丹增罗布的脑海里。
图中，有两个闪耀的光点。
一个，是黑袍人，被标注为“魔神之躯”的核心。
另一个，则是之前那被困在天地玄黄阵中的“因果律锁”符文。
一道无声的讯息，伴随着图画而来。
斩断锁链，必须同时摧毁魔神的现世之躯。
二者，缺一不可。
而要完成这惊天动地的最后一击，还需要一个前提。
画面中，一个纯净无瑕的光之人影，缓缓走向那两个光点，最终燃烧自己，化作了斩断一切的毁灭之光。
一个“纯净灵魂”的“自我献祭”。
电光火石之间，黑袍人的攻击戛然而止。
整个战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致命的信息泄露。
模糊的面孔转向他们，一股滔天的怒火，从他身上爆发。
“你们……看到了！”
那声音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亿万魔神的嘶吼与咆哮，重叠在一起。
他张开双臂，身后那深邃的虚空漩涡猛然收缩，所有的黑暗，所有的能量，所有的疯狂，如同决堤的洪流，尽数灌入他的体内。
他的黑袍寸寸碎裂。
他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扭曲、变形。
显露出黑曜石般不详的血肉，以及无数痛苦挣扎的灵魂面孔。
他要以这刚刚铸成的“魔神之躯”为代价，引爆整个虚空法界。
他要拉着这片土地，连同这三个窥破天机的蝼蚁，一同归于寂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