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的空气沉重,呼吸间带着血腥气。
丹增罗布撑着墙壁站起,内腑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他没管自己的伤,一步一晃地走到卓玛拉姆身边。两人的视线交汇,又一同落回地上那个身影。洛桑嘉措,一个失去了所有光环的凡人。
担忧与迷茫,无声地攫住了他们。
墙上那个“龙脉之眼”的图刻,狰狞地敞开着,嘲弄着这场代价高昂的胜利。
战斗结束了,战争才刚拉开序幕。
卓玛拉姆俯身,小心翼翼地将洛桑嘉措背起。他的身体轻得吓人,几乎没有重量。丹增罗布弯腰,捡起地上那柄金刚杵,入手冰凉,没有一丝神性残留。
两人走出遗迹。
久违的阳光猛地刺入眼帘,高原的风带着清新的草木气息,吹散了最后一丝腐朽的妖氛。天空湛蓝,云层稀薄。
远处,几个胆大的牧民从藏身的石堆后探出头,望见这片澄澈的天空,先是呆滞,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欢呼。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看见了丹增罗布和卓玛拉姆,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领着身后几人,颤抖着磕起了长头。
“感谢活佛,感谢山神……‘阿达’终于不见了!”老人的声音嘶哑,泪水淌过深刻的皱纹。
这份感激,让卓玛拉姆的脚步顿了一下,背上的人似乎更重了。丹增罗布默默转过头,避开了那虔诚的目光。他们都清楚,这份宁静,随时可能被撕碎。
夜里,一处避风的山坳。
摇曳的酥油灯光下,丹增罗布将那份从石壁上拓下的图刻平铺在地上,他给这份东西起了个名字——“古格秘藏图”。图上的每一根线条都透着一股不祥,每一个符号都让人心底发寒。
“我们干掉了一个看门的,却把主人的位置给找了出来。”丹增罗布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牵动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他的手指划过“龙脉之眼”,最后停在那个漩涡状的入口上。
“寂灭冰湖。”他的声音干涩,带着血锈味,“传说,那是‘无上法身’的沉眠之地,一个绝对的禁区。”
他抬起头,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也是那个上古魔神,最终的力量源头。”
话音未落,卓玛拉姆脖颈上的绿松石项链陡然变得滚烫。她下意识地伸手,指尖不受控制地触碰到了拓印图上的漩涡符号。
嗡——
没有画面,没有声音。
卓玛拉姆的脑海中,凭空被塞入了两个冰冷的词。
因果律锁。
宿命之血。
“那不是一个实际的入口。”她猛地抽回手,脸色苍白,指尖还在不住地颤抖,“它是一道精神门户,一道用因果和宿命编织成的门。”
她看向丹增罗布,声音里全是骇然。
“只有身负最强信念与最纯净灵魂的人,才能穿过那道门。”
丹增罗布的身体僵住了,灯火在他眼中跳动,却映不出一丝光亮。
他明白了。
对方的最终目的,不是杀戮或破坏。它们要污染“无上法身”,将那至高无上的神圣,扭曲成“虚空法界”的至尊魔神。届时,整个青藏高原将化为魔土,而所谓的“大清国运”,也将在那魔神的注视下,彻底崩塌。
可现在,他们唯一的希望,那个唯一可能符合“强大信念与纯净灵魂”的人,正像个婴儿般沉睡着。
希望,在此刻断绝。
山坳里死寂一片,只有风声呜咽。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阵微弱的嗡鸣声响起。
声音来自丹增罗布脚边。
那柄被遗忘的、黯淡的金刚杵,竟自己震颤起来,杵身散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光。
一道模糊的幻象,以昏睡的洛桑嘉措为中心,缓缓散开。
那是一片祥和的佛国净土,金光流转,梵音隐现。幻象之中,一个身穿朴素白袍的僧人静静站立,身形模糊,面容隐在光中。
他缓缓抬起手,没有指向丹增罗布,也未看向卓玛拉姆。
他的手指,坚定不移地指向了远方。
那个方向,正是寂灭冰湖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