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是一张绷紧的鼓面,而那骨骼摩擦声,就是敲击在上面的鼓点。
一下。
又一下。
声音从黑暗的尽头传来,不疾不徐,却精准地碾过三人的心脏。
那几团挤出来的影子彻底成型,蠕动着,像一滩滩活过来的污泥。
第一团影子猛然扑了上来。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动作却带着撕裂耳膜的尖啸感,直接撞向洛桑嘉措撑开的金色光罩。
咚!
一声闷响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三人的神魂中炸开。
光罩剧烈地晃动,表面那内敛的金色,竟被撞出一片黯淡的凹痕。
洛桑嘉桑闷哼一声,握着金刚杵的手背青筋暴起。
这东西的力量,远比之前的精神冲击要纯粹,也更加致命。
“它们不是活物。”
卓玛拉姆的声音抖得厉害,可眼神却亮得惊人。
她胸前的绿松石已经不是在发光,而是在燃烧,那股清凉的力量死死护住她的心神,让她看到了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它们是怨念的聚合体,是这座囚牢本身的一部分!”
她死死盯着那团撞击光罩的影子。
在那扭曲的黑气中,她能看到一根根肉眼无法看见的线,那是因果的具象化,将无数残魂与恶意捆绑在一起。
“别打它们的身体!”
她喊道。
“它们没有要害,它们本身就是要害!”
丹增罗布根本没看那些扑上来的鬼东西。
他的双眼映照着常人无法理解的世界,那条由反向符文构成的“路”在他脚下清晰可见,像一条银色的丝线,蜿蜒着伸向无尽的黑暗。
“没时间跟墙壁耗。”
他看了一眼光罩上蔓延的裂纹,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
“洛桑大哥,开路。”
“往哪儿开?”
洛桑嘉措咬着牙,又一团影子撞了上来,光罩的震动让他气血翻涌。
卓玛拉姆忽然抬手,指向第一团影子的左侧,那里空无一物。
“那里!它的核心是一段被背叛的记忆!斩断它!”
洛桑嘉措眼中精光一闪。
他没有丝毫犹豫,瞬间收回撑开光罩的力量。
金色的光芒如潮水般退去,全部涌入他手中的金刚杵。
原本光芒内敛的金刚杵,此刻仿佛握着一轮小太阳,刺目的光辉让黑暗都退避三舍。
他没有砸向那团影子,而是朝着卓玛拉姆所指的虚空,猛然刺出。
“嗡——”
金刚杵的尖端,迸发出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金色光束。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第一次从那影子的方向炸响。
它不再是无声的了。
那团蠕动的黑气疯狂地扭曲、拉扯,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硬生生从这个空间里扯了出去,最终化为一缕青烟,消散无踪。
周围的压力骤然一轻。
“走!”
丹增罗布低喝一声,率先踏出了原本光罩庇护的范围。
他一步踏出,脚下的地面翻滚的恶意仿佛遇到了克星,自动向两边分开。
他沿着那条无形的“路”,头也不回地向魔窟深处走去。
剩下的几团影子仿佛被激怒了,放弃了攻击洛桑嘉措,转而疯狂地涌向丹增罗布的背影。
“护住他!”
洛桑嘉措暴喝,紧随其后,手中的金刚杵光芒吞吐,将他和卓玛拉姆护在其中,形成一道移动的屏障。
“右边那个!它的根源是献祭时的恐惧!”
卓玛拉姆的声音成了黑暗中的航标。
洛桑嘉措的金刚杵再次刺出,金光精准地钉在另一片虚空。
又一声凄厉的惨叫。
又一团影子烟消云散。
三人组成一个诡异的阵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坚定地向着那片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深处推进。
他们走得越深,那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就越清晰。
声音不再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它有了明确的来源。
就在丹增罗布所指引的那条路的尽头。
一个巨大的轮廓,缓缓从最深沉的黑暗中站了起来。
它不是影子。
它有实体。
那是一具由无数白骨拼凑而成的巨大身躯,脊椎是无数人的腿骨,肋骨是一张张婴儿的头盖骨,肩膀上甚至还挂着风干的肌腱。
在它空洞的眼眶中,两点猩红的光芒缓缓亮起,像两盏高悬的地狱灯笼。
尸陀林主。
这座骨牢真正的看守者。
它抬起一只由无数指骨拼接而成的手,遥遥指向正在逼近的丹增罗布。
刹那间,丹增罗布眼中那条银色的“路”,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