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壁上的洞口黝黑，边缘的岩石向外翻卷，是被一股巨力从内部硬生生撕开的。
那深不见底的黑暗里，传来一种沉重而规律的搏动。
每一次起伏，都从洞中挤出陈腐的尸臭与凝固的血腥气。
丹增罗布皱着脸，在鼻前扇了扇风，“这股味儿，上面是腐烂的肉，底下是发了霉的魂，中间还夹着一股子……几百年没洗过的脚气。黑莲教这帮人，品味真不怎么样。”
洛桑嘉措一言不发，只是将金桑嘉措一言不发，只是将金刚杵从左手换到右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卓玛拉姆攥紧了胸前的绿松石，那微凉的质感让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三人并肩而立，沉默在此刻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分量。
决战之地，已在眼前。
洞口上方扭曲的黑莲符文，每一道刻痕都泛着油腻的黑光，似乎在微微蠕动。符文中心，那个魔神虚影比在外面看时更加凝实，一双无形的眼睛投下视线，那股精神重压几乎要将人的骨头一寸寸压断。
洛桑嘉措没有犹豫，率先迈步。
脚尖刚刚触及洞口阴影的边界，周遭的景物瞬间崩解。
狂暴的意志洪流撞入三人的脑海，里面混杂着亿万生灵濒死前的绝望。卓玛拉姆闷哼一声，眼前炸开无数画面——被活生生剥去面皮的僧侣发出无声的哀嚎，献祭石台上孩童空洞的双眼，宏伟的寺庙在烈火中坍塌，还有一张张扭曲的面孔，无声地对她发出最恶毒的诅咒。
魔窟深处，诡异的诵念声响起，那音节毫无规律，却能精准地勾起人心底最原始的疯狂。
“守心！”
洛桑嘉措的断喝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直接砸在另外两人的神魂之上。他眉心处迸发出一道金光，手中的金刚杵光芒内敛，撑开一个三尺见方的金色光罩，将三人护在其中。那些狰狞的幻象撞上光罩，发出无声的尖啸，扭曲着化为一缕缕青烟。
丹增罗布双眼紧闭，眼皮下的眼球却疯狂转动。“花里胡哨。”他低声嗤笑，意识早已脱离了五感的束缚，没有去硬抗那股精神冲击，反而顺着洪流的缝隙，化作一道无形的念头，直接向魔窟深处探去。在他独特的感知中，这个世界没有幻象，只有一条条代表着能量与法则的线，而那诵咒声，不过是一团杂乱纠缠的黑线。
卓玛拉姆胸前的绿松石项链光芒大盛，一股清凉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将侵入脑海的邪念彻底涤荡干净。她的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眼神却恢复了清明。
“这里……不是洞。”她的声音发颤，“这是一个囚牢。”
项链的指引从未如此清晰，让她看清了此地的本质。
“它用上古魔神的残魂做砖石，用无数扭曲的因果做锁链，构筑了一个……虚空囚牢！”
她抬头望向最深沉的黑暗。
“它的核心，才是真正封印魔神的地方！”
丹增罗布突然睁眼，打断了她的话。“等等。”
他没去理会那骇人的结论，反而蹲下身，无视脚下翻滚的恶意，伸手抚摸着洞口边缘几道几乎被黑暗淹没的刻痕。
“洛桑大哥，你看这个。”他指尖划过符文的走向，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惊异，“这是密宗镇魔法印，和古格秘藏图上的一模一样，但……是反的。”
他猛然抬头看向洛桑嘉措，脸上第一次没了那份玩世不恭。“我明白了！这不是守护封印的符文，这是当年被封印的魔神，从里面硬生生打出来的反噬印记！”
这些符文不是为了阻止人进入。
它们是在指引一条通往核心的路。
话音刚落。
魔窟深处那邪恶的诵咒声戛然而止。
死寂降临。
紧接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伴随着压抑的咆哮，从黑暗中传来。
黑暗的粘稠度似乎增加了，开始翻滚、涌动。
几团纯粹由恶意与残魂碎片构成的影子，从那片没有尽头的黑暗中，一点点挤了出来。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黑色的身体表面不时浮现出一张张痛苦哀嚎的人脸，嘴巴无声地开合，将那团影子拉扯出怪异的形状。
它们是这座囚牢的狱卒。
它们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