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未散的清晨,朱允炆踏着沾满露水的石板路,来到了负责保管证物的内库。铜锁开启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厚重的库门缓缓推开,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陈旧的霉味和淡淡的血腥味。
库吏弓着背,小心翼翼地从木架上取下一个檀木匣:“殿下,这就是从护城河底打捞上来的香囊,一直妥善收着。” 朱允炆点点头,伸手接过木匣,触手生凉。他轻轻打开匣盖,一方绣着西番莲纹的锦缎香囊静静躺在丝绒垫上,虽然在河底浸泡多日,却依然色泽鲜艳,绣工精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朱允炆戴上手套,将香囊捧在手中仔细端详。西番莲纹栩栩如生,金线勾勒的花瓣边缘微微泛着水光,显然是用上等的苏绣技法制成。他凑近鼻尖轻嗅,龙脑香的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间 —— 确实与陈砚平日所用的香料一模一样。但奇怪的是,这股香气中还隐隐夹杂着一丝陌生的气味,像是松脂与艾草混合后的味道。
“这香囊打捞上来时,可还有其他物件?” 朱允炆头也不抬地问道。库吏想了想,答道:“回殿下,当时除了香囊,还打捞起一些水草和石块,不过都没什么特别的。哦对了,负责打捞的侍卫说,香囊是挂在护城河底的一根木桩上,位置十分隐蔽。”
朱允炆眸光微闪,将香囊翻转过来。香囊底部的针脚略显杂乱,与正面精致的绣工形成鲜明对比。他掏出袖中的放大镜,仔细观察那些针脚,发现其中几根丝线的颜色与整体略有差异,像是后来补绣上去的。更奇怪的是,在香囊的夹层处,他摸到了一个硬物。
朱允炆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地揭开香囊的夹层。随着他的动作,夹层缓缓打开,一枚小小的银片从里面滑落出来,仿佛是被封印了许久的秘密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这枚银片并不大,只有拇指般大小,但它的表面却刻着半朵精致的莲花图案。莲花的线条细腻而流畅,显然是经过精心雕琢而成。然而,引人注目的不仅仅是这半朵莲花,还有银片边缘那一抹暗红色的痕迹,宛如干涸的血迹,给整个银片增添了一丝诡异的氛围。
朱允炆凝视着这枚银片,眉头微皱,喃喃自语道:“这香囊……实在是太不寻常了。”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同时也夹杂着些许疑惑和不安。
如果这枚银片真的是陈砚所有,那么为何会有如此多刻意的破绽呢?这些破绽看起来如此明显,仿佛是有人故意为之,想要引起他的注意。但如果说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那么这些看似明显的线索背后,又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玄机呢?
朱允炆越想越觉得事情扑朔迷离,他决定暂时放下这些疑问,先去拜访一下太医院,了解一下钩吻根粉末的详细情况。毕竟,这是与香囊相关的关键线索之一,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些突破口。
太医院内,药香弥漫,令人心旷神怡。然而,此刻的氛围却有些凝重,因为朱允炆的到来,让院判张景和感到一阵紧张。
张景和见到朱允炆后,急忙上前躬身行礼,道:“殿下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朱允炆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然后直截了当地问道:“张院判,关于这香囊内的钩吻根粉末,你能否再详细讲讲?当日鉴定时,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张景和不敢怠慢,连忙接过朱允炆递来的香囊,仔细端详起来。他的脸色愈发凝重,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回殿下,这钩吻根可是剧毒之物啊,只需一点点就能让人命丧黄泉。当日我们鉴定时,发现这粉末异常细腻,显然是经过了特殊的研磨处理。”
朱允炆眉头微皱,追问道:“那还有其他发现吗?”张景和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这粉末中还混有少量的朱砂,钩吻根与朱砂混合,毒性会减缓发作。可皇后娘娘突然暴毙,症状却与单纯的钩吻根中毒有所不同,这实在是有些奇怪。”
朱允炆皱眉沉思。若有人故意在钩吻根中混入朱砂,是为了混淆死亡时间,还是另有目的?他又想起在调查桂花糕时发现的早开的假桂花,以及更夫看到的神秘身影。这些线索看似各自独立,却又隐隐指向同一个真相 —— 有人在精心布局,既想将罪名嫁祸给陈砚,又在关键处留下破绽,意图扰乱调查。
离开太医院后,朱允炆来到了内务府。他要查看近年来西番莲纹锦缎的使用记录,以及香料的采购清单。厚厚的账册一本本摊开在眼前,朱允炆逐字逐句地翻阅,终于在去年的记录中发现了异常:一批珍贵的西番莲纹锦缎入库后不久便失踪了,而负责登记的库管,恰好是丽妃的远房亲戚。
与此同时,香料采购清单显示,三个月前曾购入大量松脂与艾草。朱允炆将这些信息一一记下,心中的推测逐渐成型。但他明白,仅凭这些还不足以揭开真相。幕后之人既然能设下如此复杂的局,必定还有更多隐藏的手段。
夜色渐深,朱允炆回到东宫,将所有线索铺陈在案。绣着西番莲纹的香囊、刻有 “吕” 字的银片、混有朱砂的钩吻根粉末、失踪的锦缎和特殊香料... 这些碎片在烛光下仿佛化作一张巨大的网,而他,正在努力寻找那个能解开一切谜团的绳结。
窗外,一轮弯月高悬天际,清冷的月光洒在朱允炆紧锁的眉头上。他知道,前方的路还很长,真相或许比他想象的更加错综复杂。但为了还陈砚一个清白,为了查明皇后之死的真相,他绝不会停下脚步。这场与幕后黑手的较量,才刚刚进入最关键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