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边望所料,第二日的风雪便大了起来,萧离几人迎着北风,步履艰难的往永宁方向挺进。边望放心不下望月镇的居民,便留在了博州,由梅花卫亲自带进了城,去寻秘密安置在城内的平婆婆他们。
在风雪中走了几个时辰,只觉全身都冻僵了,幸好随身带着烈酒,走一段便喝一口暖暖身子。雪极厚,马蹄踏上去,便发出一种沉闷的声响,仿佛下面压着千百斤重的铅。天色是铅灰色的,连太阳也不过是挂在铅灰色天幕上的一个苍白斑点,毫无生气。
寒风将脸吹的通红,萧离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不时眯眼望向远处,又很快低下来,盯着马蹄前那片模糊的白。马是博州本地的马,每一步都踏得极有分寸,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等天气。
雪粒子打在脸上,针刺一般,又很快融化成冰凉的水珠。马背上的人不得不时常抬手拂去睫毛上的雪,眼睛便越发眯得紧了。偶尔一阵风过,雪便斜着刮来,打得人脸生疼,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刀刃在脸上划过。
前方的路早已被雪掩埋,雪下得更大了。远处的山峦早已看不清轮廓,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混沌的白色。马背上的人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他用力扯了扯缰绳,马便又加快了步子。然而没走几步,它又慢了下来,显然是太累了。
“令主,这天气,也不知几时才能赶到永宁!”梅二的睫毛上落了一层雪,一说话便簌簌的往下掉。
萧离抬头看了眼阴沉的天空,喝了一口烧刀子,身体里积聚起些许热气。“若永宁当真起了战事,我们便留下帮忙,若是没有,我们便从牧洲回京。”
梅二不知说了什么,却被吞噬在风雪中。
“前方两里外,有个哨卡!”探路的人兴奋的指着前方说道。
“去看看!”
一行十余人亮出腰牌进了塔楼。
“此处可有异动?”萧离扫视一圈问道。
或许是迫于萧离的威压,为首的戍卫吞了吞口水,有些紧张的答道:“回大人,一切平安。”
“那就好,帮我们准备一点干粮和烧刀子,我们要继续赶路。”说完萧离便转身走出了哨卡。
几人骑马走了一段,将马拴在背风处,默契的对视了一眼,运起轻功朝着来时的哨所狂奔而去。
哨卡出现在视野中时,梅花卫众人放缓了呼吸。三根火把在寒风中摇曳,投下摇曳不定的光影。三名士兵围坐在火堆旁,影子被拉得老长,投在木棚上。
其中一名士兵\"将长枪横放在膝上,枪尖朝上——这是极度不专业的做法。边防军的兵器要么平放,要么枪尖朝下,以防意外伤人或被敌人夺走。而且刚刚萧离他们出示的令牌乃是梅花卫的令牌,这令牌虽然在京中无往不利,军中之人却并不买账,因此他们特地带了另一块刻着巡察史的腰牌,但那几名戍卫却并未疑心,反倒是毕恭毕敬。
几人悄然落到后院,后院全是积雪,一片沉寂。
“这里有血迹!”梅二轻唤了一声。
众人拔开雪堆,几具尸体赫然映入眼帘,只着了中衣,死因如初一撤,都是被刺穿了喉咙。伤口细长,斜贯肌理,入口微凹,出口绽开。“是飞镖!上面淬了毒。”
“这些应当是此处原本的戍卫,被杀死顶替了!”梅二轻声说道。
萧离指了指身边一名梅花卫:“你回博州去报信!我们继续前行格,不出意外,沿途的哨所人都被换掉了。”
边疆地广人稀,沿途设立哨所,如遇到紧急军情,全靠哨所依次传递,但若哨所戍卫被换下,那么军情则很有可能被延误。
萧离带领梅花卫悄然离去,事态紧急不由得加快了脚程,但无奈风雪太大,实在快不起来。
哨所戍卫被暗中换下,永宁传来的军情势必被延误,这也无一印证了边望的猜测,西戎一边派人滋扰各州,一边阻拦通讯,便是想一鼓作气拿下永宁,以免各州派兵增援。
萧离心中焦急,心中隐隐有不妙的预感。
博州距离永宁,快马一日可达,但风雪过大,几人不眠不休,一日还未行到一半路程。人乏马疲,偏偏又不能去哨所补给。
两日之后,他们终于走到了广宁境内。
风声呼啸,天地苍茫,他们的双眼都快睁不开了,若非边望派了人给他引路,这些从未到过西北的梅花卫可能早就迷失在雪地里了。
风雪呼啸,天地混沌。一道黑影破雪而来,却速度极快。几人连忙翻身下马,待近了,才惊觉是一匹脱缰的疯马,嘶鸣狂奔,马背却空无一人。
众人合力将其用粗绳绊倒,马儿挣扎不休,
马的后臀血痕狰狞,一支马刺插入皮肉,血水混着细碎皮肉从伤口渗出,在雪地上洇出暗红痕迹。
“是军马!”
正当众人惊疑之际,忽见马鞍上有一个带血的手印。急忙揭开马鞍,一卷染血军报映入眼帘,上面赫然写着:“西戎四十万大军突袭永宁,速发援军!”
“定是送信的士兵路上遇到了袭击逃脱不得,便将军报藏于马鞍下,再刺马突围。”
众人的神情皆变,萧离看了一下自己这一小队人,“梅二,你随他回京,将军报传回京城,路上多加小心。”说着指了指边望派来的向导。
“你三人绕开哨所,前往甘州。剩下的人,随我去永宁。”
“令主,永宁既然已经开战,你就带这几人。”
萧离打断他:“无妨,慧觉大师去了孜洲,博州也送去了消息,我去永宁看下情况,再与他们汇合。”
梅二还待开口再劝,却被萧离一记眼刀扔去。
“是!属下遵命!”梅二领命,但眼中还是藏着浓浓的担忧,他转身对属于他的那队人马说道:“你们一定要保护好令主。”
“是!”风雪中一队人分作三路,很快便不见了彼此踪影,就连马蹄的印迹,也被掩埋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