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离走到勤政殿的时候,刚好遇到一位身穿一品大员官服的儒雅中年走出。
那中年男子面容白皙,蓄着美须,周身都透着一股儒雅之气,双眸中透着温和而睿智的光芒。他手里还拿着一份折子,看似刚刚处理完宫中之事。见到一身黑衣气质冷漠的萧离,微笑着算是打过招呼。
面对一部大员,萧离也仅仅淡淡的点头致意,礼部主管大宁朝的礼仪、祭祀、科举、外交,事务繁琐却又缺乏实权,算是相对边缘的清贵部门。而尚书何冰虽然出身世家,为人却并不张扬,面对萧离这种“鹰犬”也保持了礼貌且克制的态度,算是当朝重臣中萧离不讨厌甚至还有好感的那种。
“哎,来了?”雍景帝顾珩伸了个懒腰。
“何冰越老越啰嗦,就一个盂兰盆节佛会的时候,在这絮絮叨叨了半个时辰。”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抱怨道,萧离走到他身后,熟稔的为他按捏着肩膀。
“陛下要亲自去?”
顾珩翻了个白眼,“我也不想去,但那老东西一口一个神僧出关的首次佛会,恰好又遇到南边水患,让我去祈福祭天。”
说完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七月啊,这么热的天,要穿上那天子祭天的盛装,回来我便只剩下半条命了。”
萧离也觉得好笑,眼前的帝王其实打小就不喜欢那些繁琐的仪式,当年随着先皇祭天昭告天下立为太子,回来后便跟他悄悄的说,想要撂挑子不干了。
“你说,要不我装病吧?”
萧离淡淡的说道:“晚了,你把逍遥王放出京了,你那两个儿子又还小,没人代你去!”
顾珩夸张的叹了口气,“岳兆钰死了?”
萧离按摩的手停了一瞬:“你知不知道一份秘密的舆图,关于西北边关的地势及防务的?”
雍景帝愣了一下,旋即面色变得阴鹜,“好一个岳兆钰,手上竟然有这个东西,居然一直瞒着朕!他是因为这东西死的?东西呢?”
萧离摇了摇头:“丢了!”
顾珩的脸色变得严肃,转头对萧离说道,“凶手是谁,你可有头绪。”
萧离依然摇头:“杀他之人,直接将整个脑袋都切了带走,但跟在他身边的人却毫发无伤,应当是有私仇。但若说仅仅是为了报私仇,就不该拿走这样一份重要的文书,更何况,这东西怕是只有他父子二人知晓。”
说着又将净远大师的话复述了一次。
“你说凶手是个和尚?”
萧离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根据那三人描述画出的影图,“那两名护卫和车夫所言,不像作假,那么知道这份舆图存在的,便只有以前边嵘身边的人了。”
“你怀疑,那个和尚是以前边家军中人?”
“没错,净远说这份舆图当时边嵘绘制好后,以回族的密语标记,交给了兵部,但是岳兆钰当年却瞒了下来,却多次找到报国寺,希望净远能帮他解读。”
“这老匹夫!”顾珩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安的什么心。”
“我已经安排了阿鹤传信给牧洲的梅花卫,让他们暗中盯着岳林川。”萧离淡淡的开口。
“当年边家的人,当真都全死了?”萧离沉默了一会问道。
顾珩揉了揉额头:“二十五年前,我也不过才六岁,哪里知道那些细节。”说完压低了声音说道:“边家的确都死了,但边嵘的部下却没有。”
他面色变得有些复杂:“边嵘本就是以前西州王的奴隶,跟随他的也有不少异族,他一死,这些人哪里会再继续心甘情愿的为我大宁卖命,所以当时父皇的命令是。”他手掌一横,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大部分都被清缴了,但还是有一些功夫好的跑掉了。”说完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件事,说到底是父皇错了,不过这么多年,我在西北一带也布置了不少暗哨。”
“一点动静都没有?”萧离觉得很是奇怪。
雍景帝点了点头,“西北一带平静的很,没有任何的异动,那些人似乎真的凭空消失了。”
萧离冷笑了起来:“你信吗?”
顾珩没有答话,表情却越发的平静,“就是这样,才显得有些可怕啊。若背后之人,当真与边家有关,就凭他隐忍二十多年这份狠心,都不是善茬啊。”
两人相对沉默了片刻,萧离开了口。
“你帮我查一个人?”
顾珩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指着自己说道:“你居然命令我?”说完见萧离还是一脸冷冰冰的表情,觉得他很是无趣,也懒得再逗他:“说吧,查谁,说完赶紧滚,我还要批折子呢!”
“一个和尚!”萧离开口后又觉得不妥,“不,也许当时他不是和尚!”
“总之应当是边嵘身边的人,功夫高强,但比之战场上的长兵器,他应当更擅长用短刀或者匕首之类的兵器。”
“你肯定是边嵘身边的人?”
萧离点了点头:“岳兆钰身上有边嵘给他的舆图,他连皇帝都瞒着,但对方却知道,只能是边嵘身边之人,而且是亲近之人。而且也只有边嵘身边之人,才会对岳兆钰有如此大的恨意,却没有伤及无辜。”
顾珩斜了他一眼:“你似乎还挺欣赏他。”
萧离没有答话。顾珩接着说道:“会不会是两个人,一个人杀了岳兆钰,一个人偷走了东西。”
“不会!”萧离肯定的说道:“我去现场看过,现场只有一个多余的脚印,便是那凶徒的!”
顾珩皱眉思索了片刻:“你为何认为,那人杀岳兆钰是报仇?”
“净远那秃驴说的,边嵘死前,他曾去过一趟西北,想要阻止此事发生,劝边嵘挂印归隐,但却没来得及,回来后闭关,岳兆钰这么多年求见都被拒之门外,很显然,净远并不认为,他是边嵘的朋友!而且,这老东西虽然说话神神叨叨的,但他对边嵘倒是有几分偏向。所以,我几乎可以判定,边嵘名义上在朝中最大的支持者,当时的兵部尚书岳兆钰,绝对在他身后捅了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