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这司家一共有七大掌柜,分别以北斗七星命名。其中一人负责京城之中的业务,被称为天枢,乃是负责京中的核心业务,天璇天玑天权和玉衡四人分别管理大宁东南西北四境的当铺,开阳和摇光这两个,我便有些看不懂啊。”
白若瑄将那厚厚的一摞账册分成了三部分。
“这个开阳掌柜,若是我所料没错,应当是直属于司家老爷子的,管理的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不如贿赂官员、打点关系之类的。
“账目记的含糊其辞,倒也罢了。但这个摇光,却是五年前成立的,经手的都是一些值钱的古玩字画、而且大部分都是死当,最后卖出去的利润都高达十倍以上。”
白若瑄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司家明面上做主的乃是三公子司明远,但其实有一部分势力还是牢牢的握在大夫人手上。但这个摇光,乃是五年前司明远自己出面开设的小铺子,听闻这司家三公子当年慧眼如炬,亲自掌眼,捡的一手好漏,最出名的事件便是以十两银子买下了一位年轻书生的五幅画作,第二年,那青年一跃成为状元郎,那五张画作价格上涨百倍,这也是后来司家掌柜中不少人站在他这边的原因。”
白若瑄点了点头,“这是在每家当铺中都会被津津乐道的故事。”
说着他翻开了一叠单据,面色上带着疑惑说道。
“三公子我今日确实已经见过,他年龄与您差不了多少,就算自小浸淫其中,这份眼力还是令人佩服。”
萧离深深的望了对面这个瘦弱的书生一眼,没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人竟然如此敏锐。当初受到无尘子的嘱托,送石头回京认祖归宗,他便让人去摸过这京城第一当铺的底。
作为庶出的第三子,父亲又身体健朗,本是没有可能继承家业的,但司家长子、家主、次子在几年内接二连三的出事,这就巧合的耐人寻味。这司明远过于出色,很难不将人往深里想。
按照萧离的身份,这等小事哪里轮的到他管,但石头心智痴傻,却在哀鸣山以天生神力搬开了压在出口的石头,救了他们一命,更何况无尘子在他眼皮子下坠入山崖,最后一句话便是托孤。萧离自诩心肠冷硬,但到底知恩图报。不忍心让石头入这虎狼之家。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司家父子出事,桩桩件件都有迹可循。
比如长子外出乃是替父亲查账,路上遇到山匪,本来缴了买路钱便可相安无事,但他所乘坐的马车却突然受了惊吓,连马带车的冲下了山崖。
再说司家家主,他曾暗地里遣了宫中御医前去,得知的确乃是酒后中风,身上并无中毒的迹象。
司家那次子,乃是一个出名的浪荡子,是京城中几大花楼的常客,男女不忌,有时候兴致来了,甚至还会去光顾那些不入流的暗娼,谁也不知道一身脏病到底是在哪里惹上的。
可偏偏,萧离就是不信这个邪,或许这些事当真都与这个三少爷没有关系,否则,只能说这个三少爷手段实在高明,但萧离命人暗中盯着司明远,发现此人作风正派、行踪简单固定,每日晨起,先读书半个时辰,再打一套拳,随后便去司家老太爷处探望父亲,接着便到母亲的院中一同用饭,用完早饭便开到司家的铺子上巡视,路上偶尔买些零嘴,都是带给石头的。
“看上去便是一个勤奋好学、孝敬父母、兢兢业业、疼爱小弟的青年。”萧离竟然没有抓到他半点错处。
白若瑄捋了捋下巴上的薄须,眉头微微皱起。
“你说的这些我不懂,但在下帮着东家算了二十年的账…”
他眼神中露出迟疑,显然是不明白此话当不当对着萧离讲。
梅云天给他斟了杯茶,“先生但说无妨,这京中,若说有谁真心想护着石头,非我家先生莫属。”接着周身气势一放,释放出阵阵迫人的威严。“再者我家大人身份尊贵,不仅能护你周全,说不定还能博一个前程,你莫怕得罪司家人。”
白若瑄看了一眼懵懂的石头,叹了口气说道,“这孩子也是与我投缘,若是我家孩儿尚在,应当也有这么大了。”
他翻开摇光那本账册,指着其中一行念道:“当户姓名:朱玉良
当物名称:疑似玉石佩饰
当物详情:此佩饰号称玉石所制,然质地粗糙,触手干涩,毫无温润之感。其色浑浊暗沉,隐隐泛灰,多处可见明显石纹与杂质,色泽分布极不均匀,毫无美感可言。雕刻工艺更是粗陋不堪,所刻瑞兽形态扭曲,线条生硬刻板、粗细不一,细节处模糊不清,毫无神韵。形制也不甚规整,边缘打磨毛糙,整体毫无收藏价值,难以断定其材质究竟是否为玉石。
当期:天启十年正月十六起,至天启十一年正月十六,共计十二月正
当价:纹银五两正
利息:每月按当价的五厘计取,期满赎当,本息一并结清。
赎回方式:凭此当票,在当期内赎回当物。若逾期未赎,当物归本号所有,本号有权自行处置。
白若瑄又翻了一页:“雍景十年二月十七,雍景十年四月十六,一直到上个月,雍景十五年六月十六。”
“几乎每月月中,都有一人前来典当,而且多为玉器,偶尔有金银,但无一例外,这些东西全部没有赎回。”
萧离的脸色一变。
“这个只是当铺的账本,想来应当是有典当人签字画押的存根。”
“此为疑点一。”
“疑点二便是,最初两年,这些被典当的物品,最终都以十到数十倍的利润成交了,但最近两年,这利润可是少了将近六成啊。”白若瑄用手指轻轻的敲击了下桌子。
“当然,这个铺子生意越做越大,总的利润惊人而且一直稳步上升,但单个物品的利润,却在不断的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