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主,这里的尸体都是男性,而且都如道长所言,脊椎被压的很弯,腿部关节有骨刺。”
“若是你们那个擅长验尸的小大夫在此,应当能看出他们的年龄,不过估计和我猜的也八九不离十。”
萧离点了点头:“应当都是一些青壮年。”
无尘子忽然轻笑了一声,萧离转头看着他,昏黄的火把、幽蓝的鬼火,竟然将这人一双眼角小吊的眼睛衬托的熠熠生辉。
“我想起了进山前,阿鹤讲起的那个传说。”
“山下的村子里,男人一夜之间全被砍死了,或许并不是砍死了,而是进了这深山。”
无尘子沉默了片刻,又转身检查起了那些骨头。
“不对啊。”
他又奔到一具已经高度腐烂膨胀的尸体跟前,蹲下来仔细的看了起来。
无尘子抬起了尸体的胳膊,肉却一块一块的直往下掉,接着又检查起了那人的脚腕,“没有痕迹!都没有痕迹。”
萧离一下便反应了过来:“没有锁住手脚的痕迹。”
无尘子点了点头,指了指白骨。
“若是长期戴着镣铐,应当骨头上都会有印迹,但是这些白骨上没有,这具刚刚死亡的仁兄,手上也没有。”
萧离眉头皱了起来:“这么多的壮年男子,想要控制起来,却没有锁住他们?”
他自问若是自己,拥有绝对的实力,倒是足够驱使。
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还有一种可能!”
“药物!”
“邪功!”
两人同时说道。
无尘子想了想,耸了耸肩:“或许都有!”
“这山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无尘子看着天空,低声呢喃道。
“查一下便知道了。”
“怎么?你在夜观星象?道长还真是技多不压身。”
梅三脚下一个趔趄,一向不苟言笑的梅花卫令主,这是在与人开玩笑?
无尘子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我在看方向,确定我们该向何处走?”
“哦?”
“这个乱葬坑不是短时间内形成的,至少几年,甚至还有可能是几十年。”
“不对!阿鹤,那个闹鬼的故事,是从多久开始的?”
阿鹤捂住口鼻,瓮声瓮气的说道:“十二年前吧,那时候的平洲知府还是永宁县令,本来升迁在即,但是县里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大的命案,他又在永宁县待了五六年。”
萧离冷笑一声,“所以他干脆借着这个传说,封了山。”
无尘子点了点头,指着北边说道:“抛尸处一定是在下风口水流的下方,以免引起疫病,我们明日便朝着那边走。”
“阿鹤,你现在就回永宁县,召集所有的梅花卫进来支援,切记不要被人发现行踪。”
阿鹤点了点头,一个纵身便朝着来的方向掠去。
“阿鹤还是一个孩子,一个人你也放心。”无尘子望着阿鹤的背影。
“十五了,不小了,这里他的轻功最好,人也机灵。”说完拍了拍手。
“休息两个时辰,然后出发。”话落萧离便闭上了眼睛,随后呼吸变得绵长。幽蓝的光线照在他脸上,让脸部的轮廓更加圆润了几分,看上去带着几分秀美,鼻梁高挺,嘴唇有棱有角带着几分倔强。闭上了双眼,便看不见那随时带着冷意和质疑的眼神,倒是显得随和了许多。
“再看,你就只剩下一只眼睛了。”那双漂亮的眼睛猛的睁开,里面没有半分睡意,只有冰冷的杀气。
“多谢令主,还给贫道留一只。”
寒芒再次一闪,无尘子只觉得一缕发丝飘落在胸前。
“对了,一直忘记问你,你这把看上去就很厉害的剑,叫什么名字。”
回应他的却只有一阵山风和夜枭的叫声。
天光未亮,一行人便顺着北方往上走。山风掠过,树叶沙沙作响,梅花卫却都紧紧的握着手上的兵器。只有无尘子四处张望,一派轻松,偶尔从路边摘下两个野果,喂到石头嘴里。
顺着溪流逆流而上,前方出现了一座山,山体轮廓起伏,线条粗粝,仿佛被巨斧随意雕琢。它没有秀丽山峦的葱郁植被,取而代之的是大片裸露的岩石,满是岁月与风雨侵蚀的痕迹。阳光洒下,山体上竟然出现出一些星星点点的光芒。
无尘子蹲了下来,“看这石头!”
萧离和其余的七名梅花卫都转身,看向一脸无辜的石头。
无尘子长长的叹了口气,“低头!”
山间的溪流冲刷过裸露的岩层,偶尔带出一丝暗红色的痕迹。无尘子从小溪边捡起了一块石头,手指轻轻一抹,便沾染上了薄薄的一层。
“这是?”
萧离神色一变,脚步轻点,几个起落之间,便到了那座光秃秃的大山边缘。
走近之后,便能清晰看到山体上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坑与开凿痕迹,宛如大地的伤疤。
“好俊的轻功!”无尘子由衷的赞叹道。
片刻之后,萧离便折返,冲着他们打了个手势。
两名黑衣的梅花卫分别提起无尘子和石头,闪身躲到了旁边一处树林里。
萧离的眼神出奇的凝重,就连一向有些痴傻的石头都屏住了呼吸。
“此处乃是一座铁矿山!”
“啊?”无尘子惊呼道。
“那山上寸草不生,是因为那些铁矿!”
“里面有开凿的声音,我怕打草惊蛇没敢离的太近。”
无尘子皱着眉头,“可是,私采铁矿不是重罪吗?”
萧离没有言语。
那山体重中,叮叮哐哐的声音不绝于耳。大量瘦弱精悍的男子、双目无神,只知道重复的劳作着,简陋的工具在他们手中挥舞,发出沉闷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刺耳。他们不顾危险,在狭小昏暗的矿洞中艰难作业,空气里弥漫着紧张与贪婪的气息。
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大宁律例,盗掘金银铜铁等矿砂者,首犯斩、从犯从军。